混乱平息后,商队离去。一名隶属于“暗羽”的市吏,在“清理”现场时,“意外”地发现了那枚铜印,并立刻“警觉”地上报。
这枚铜印,经格物院擅长鉴定的匠人查验,确认其工艺和材质均非荆襄或中原常见款式,反而带有明显的河北(曹操核心统治区)特征。更重要的是,印文并非姓名或官职,而是一组看似无意义的符号——这极有可能是“校事府”用于联络确认身份的暗记!
铁证如山!
墨衡不再犹豫,立刻下令收网。
是夜,月黑风高。
李福在家中书房,正对着烛光,小心翼翼地将一份关于竟陵“缺铜”的“详细报告”抄录在微型绢帛上,准备次日交给那名行商。突然,书房门被无声地撞开,数名黑影如同鬼魅般涌入,未等他惊呼出声,便被死死按住,口塞麻核,捆得结结实实。整个行动迅捷无声,连隔壁熟睡的家人都未惊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辎重营内,借酒浇愁的张扈,正与那名“暗羽”伪装的老卒密谈,抱怨调职之事,言语间已流露出对北方的向往,甚至试探性地询问“门路”的具体情况。就在这时,帐外火把骤然亮起,魏延亲自率亲兵闯入,当场将两人拿下。张扈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而王铭的抓捕,则显得更为平静。墨衡亲自带队,直接敲开了他的家门。当那枚河北铜印被摆在他面前时,王铭原本强作镇定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
军师府地下,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内,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李福和张扈的审讯相对顺利。李福在确凿证据面前,很快崩溃,交代了自己被北方行商以重金收买,负责传递竟陵内部一些非核心的政务、经济信息,并承认了散布“挟刘琦”流言的事实。但他级别太低,并不知晓上线具体身份,只知代号“槐伯”。
张扈则更是脓包,还未用刑,便哭喊着全盘托出。他因受责罚心生怨恨,被那名“老卒”(实为校事府潜伏更深的人员)引诱,透露了一些军中编制、将领性情等不算太机密的情报,并协助散播了关于林凡“野心”的言论。他同样不知道上线是谁,只负责单向传递信息到指定地点。
真正难啃的骨头是王铭。他面对铜印,最初一言不发,试图顽抗。墨衡并不着急,只是将那些小商人的口供,以及“暗羽”监控到的他近期所有异常举动,一一摆在他面前。
“王铭,你真以为沉默就能保住性命?”墨衡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你传递出去的信息,包括我竟陵新政在士族中的反应、市集贸易的流量与品类、甚至一些官员的私下言论,这些看似零碎,汇总起来,便是判定我竟陵民心向背、经济虚实的重要依据!你为虎作伥,罪孽深重!”
王铭身体微微一颤,但仍不开口。
庞统此时踱步进来,嘿嘿冷笑道:“你不说,我们也大致猜得到。‘校事府’给你许下的,无非是事成之后的高官厚禄,或许还承诺保全你家族?可惜啊,你不过是他们手中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你可知,那枚作为信物的铜印,本身就是一个标记?持有此印者,在‘校事府’档案中,皆为‘可弃之子’,一旦暴露,绝无救援,反而会第一时间被灭口,以绝后患!”
这话半真半假,却狠狠击中了王铭的心理防线。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墨衡趁热打铁,将一份伪造的、盖有校事府特殊印记的“清除指令”副本,扔到王铭面前(此乃根据李福、张扈口供及以往情报仿制):“看看吧,这就是你效忠的主子,给你的最后‘恩赏’!”
王铭看着那份“指令”上冰冷的文字和熟悉的印记,最后的精神支柱终于崩塌了。他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嘶声道:“我说!我全说!是……是‘槐伯’!他是我的上线!每次联系,都在城西废弃的土地庙神像下留信!他许诺我,若能为他们提供足够情报,待……待曹丞相平定荆襄,便许我太守之位!”
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如何被吸纳,传递了哪些信息,散播了哪些流言,以及与“槐伯”联络的详细方式和近期任务。
一夜之间,三条潜藏的内奸线被连根拔起。虽然未能直接抓获“槐伯”这个上线,但掌握了其联络方式和活动规律,为下一步行动指明了方向。
林凡看着墨衡呈上的审讯汇总,面色冷峻。这三个蛀虫,职位不高,造成的直接破坏有限,但其行为揭示出的渗透深度与手段之阴险,却令人心惊。这还只是浮出水面的,水下还有多少?
“主公,此次清查,虽未能尽全功,但已重创了‘校事府’在竟陵的初步网络,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庞统道,“更重要的是,我们摸到了一些他们的行事规律。”
徐庶补充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根据口供,秘密控制那名北方行商,并布置人手监控土地庙,争取抓获‘槐伯’。同时,内部需进行一次警示教育,但范围要控制,避免人人自危。”
林凡点头,沉声道:“便依此办理。墨衡,后续追查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谨慎,宁可放长线,不可再打草惊蛇。元直,内部警示之事,由你斟酌处理。至于李福、张扈、王铭三人……”他眼中寒光一闪,“证据确凿,叛主求荣,按律,夷三族!”
命令下达,带着凛冽的杀意。这不是残忍,而是乱世中维护统治根基的必要手段。不用雷霆之威,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凝聚人心。
次日,竟陵城内一切如常。只是少数有心人发现,户曹的李掾史、兵曹的张令史以及市掾的王属官,连同他们的家人,都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官府的告示简单而冰冷:此三人勾结外敌,泄露机密,散布流言,罪证确凿,已依律严惩。
这消息如同一声无声的惊雷,在竟陵官场悄然炸响。那些原本有些小心思、或与北方有些不清不楚联系的人,顿时噤若寒蝉,收敛了许多。笼罩在竟陵上下的那股因流言而生的浮躁之气,为之一清。
然而,无论是林凡,还是庞统、墨衡,都清楚,与“校事府”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司马懿手中,绝不会只有这几张牌。内部的清查暂时告一段落,但外部的流言与离间,以及更多隐匿更深的威胁,仍在暗处虎视眈眈。
竟陵,这座在荆襄之地迅速崛起的城池,在经历了初期的蓬勃发展后,终于迎来了成长道路上必经的考验——来自内部的腐蚀与来自外部的无形攻击。能否经受住这场考验,将决定它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