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玲绮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潜渊城主府,翻身上了她那匹神骏的赤兔马,一抖缰绳,便欲径直冲出城去。
此刻的她,心乱如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连续遭受挫败、倍感难堪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策马奔至北门时,之前那名送还画戟的队率再次拦在了前方,不过这次态度更加恭敬:
“吕姑娘请稍候。我家城主还有一份薄礼相赠。”
吕玲绮勒住马,柳眉微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又是何事?画戟既已归还,两不相欠!”
队率侧身让开,只见一名士兵牵着一匹通体乌黑发亮,唯有四蹄雪白的雄健战马走了过来。
此马体型虽略逊于赤兔,但骨架匀称,肌肉线条流畅,眼神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良驹。
“城主言道,”队率恭敬地说道,“吕姑娘单骑远来,坐骑虽神骏,但长途跋涉难免辛苦。
“此马名曰‘踏雪’,乃是我军牧场精心培育的良种,脚力耐力俱佳,赠予姑娘,或可代步,或可轮换,也算我等一番心意。
“城主还说,温侯武功盖世,威震天下,他素来敬仰,望此小小礼物,不致辱没温侯威名。”
赠马?
吕玲绮再次愣住。
先是送还兵器,又是赠马…这袁大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还是真的想向父亲示好?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维持自己最后的骄傲。
但看着那匹神采奕奕的“踏雪”,作为一名爱马之人,她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匹马,确实堪称极品,丝毫不逊于父亲军中许多将领的坐骑。
而且,对方将姿态放得很低,言辞间对父亲颇为推崇,若是断然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失了温侯府的气度。
她咬着唇,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声音生硬地道:
“既…既然如此,替我多谢袁将军美意。”
那士兵将“踏雪”的缰绳递到吕玲绮手中。
她接过缰绳,感受着那匹新马温顺却充满力量的气息,心情更加复杂。
不再多言,她一手牵着“踏雪”,催动赤兔,在一队潜渊骑兵的“护送”下,缓缓驶出了潜渊城北门。
直到走出很远,彻底离开了潜渊城的管辖范围,那队骑兵才在队率的带领下,向她抱拳一礼,然后调转马头返回。
旷野之上,终于只剩下她一人,两匹马。
吕玲绮勒住马,下意识地回过头,向着潜渊城的方向望去。
那座巨大的城池,在午后的阳光下,轮廓清晰,气势恢宏。
与她来时心中想象的“流寇巢穴”截然不同,那里秩序井然,生机勃勃,拥有深不可测的守将,拥有风华绝代的女主人…
袁大山那看似平淡却蕴含无尽力量的身影,白素雅那清丽温婉却令人自惭形秽的笑容,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交替浮现。
败于袁大山之手的挫败感依旧存在,但奇异的是,那股强烈的愤怒和不服气,却淡了许多,反而被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一种对绝对强者的敬畏,对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充满智慧与秩序的力量的好奇,甚至…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的悸动。
而白素雅的存在,更是像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照出了她所有的“不足”。
她第一次意识到,一个女子,原来可以不必仅仅依靠武艺和家世,还可以拥有那样的智慧、气度和风采,可以那样从容地站在一个英雄身边,与之并肩,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附庸或点缀。
自己呢?除了吕奉先之女的名头和还算不错的武艺,还有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失落,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牵着的“踏雪”,这匹袁大山赠送的良驹,此刻仿佛也成了那种复杂情绪的象征。
他为何赠马?
是真的敬仰父亲?
还是…对自己另眼相看?
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