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魁那饱含杀意的咆哮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陆谦紧绷的神经上!井口的光线被他庞大的身躯完全遮蔽,浓稠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井底彻底淹没。一股带着血腥汗味的、属于七品通脉境武者的狂暴气势,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了下来!
陆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枯荣真气在王魁杀气的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油桶,在“定脉膏”和疠所药汁的双重枷锁下疯狂冲撞!撕裂般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后背的伤口更是崩裂般火辣辣地疼,新鲜的血液浸透了里衣,带来黏腻冰冷的触感。冷汗瞬间浸透全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不甘和暴戾狠狠碾碎!不!他不能死在这里!父母的死因未明,仇人逍遥法外,他好不容易才抓住这唯一的线索!
铁匣!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
就在王魁狞笑着,半个身子探入井口,准备一跃而下将他碾碎之际——
“王巡风使!”
井口上方,一个冰冷而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是那个负责监视陆谦的巡风使!
“何事?!”王魁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不耐烦地扭头吼道,声音在狭窄的井壁内回荡。
“沈…沈掌刑使有令!”巡风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显然也忌惮王魁的凶悍,“命…命我等即刻将陆谦带回灯阁!有…有紧急问询!不得有误!”
“紧急问询?”王魁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放你娘的屁!沈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这小子在下去揪他上来,自有分晓!”他根本不信,或者说,不愿信!陆谦在井底的举动让他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和杀意,他必须立刻将这小子扼杀在这无人知晓的枯井底!
“王巡风使!沈大人手令在此!”巡风使的声音也强硬了几分,似乎抬高了什么东西,“你若有疑,可随我等一同回灯阁向沈大人分说!但此刻,此人必须由我等带走!违令者,按灯阁铁律论处!”最后一句,带上了白袍卫内部特有的森严杀气。
短暂的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谦蜷缩在井底冰冷的淤泥里,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炸开,耳朵紧紧贴着滑腻的井壁,捕捉着上方每一丝声响。他能想象王魁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也能感受到那巡风使硬着头皮对抗的紧张。沈厉的名字,成了此刻唯一的护身符!
“好…好!好得很!”王魁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怨毒,“沈厉!老子记下了!”他猛地将探入井口的上半身缩了回去,临走前那充满无尽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井底的黑暗,仿佛要将陆谦钉死在那里。
“陆谦!滚上来!沈大人‘召见’!”巡风使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急促,又夹杂着一丝对王魁的忌惮和对陆谦的恼怒。
陆谦不敢有丝毫耽搁。王魁虽然暂时退去,但这杀机并未解除!他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枯荣真气狂暴的反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沉甸甸、冰冷刺骨的铁匣死死抱在怀里。铁匣表面的锈迹和污泥蹭在他单薄的里衣上,那股独特的、被枯荣经感知到的“纯粹死寂”气息,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和希望。
他艰难地挪到井壁边,将铁匣紧紧夹在腋下,一只手死死抓住井壁上凸起的湿滑石块,另一只手向上摸索攀爬点。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脏腑的绞痛。后背的伤口在摩擦中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井壁的苔藓。他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水混合着井壁的冷凝水,不断滚落。
攀爬的过程比下降时更加艰难百倍。身体的虚弱和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枯荣真气在体内疯狂冲撞,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脱手坠落。他只能依靠着求生的本能和对怀中铁匣的执念,一寸一寸,如同濒死的壁虎,向上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井口那昏黄摇曳的光晕终于重新出现在头顶。一只冰冷的手伸了下来,粗暴地抓住他的后衣领,猛地将他向上提拽!
“呃!”后背伤口被狠狠拉扯,陆谦痛得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他被那巡风使如同拖死狗般拽出井口,重重地摔在静思苑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剧痛让他蜷缩成一团,怀中的铁匣却抱得更紧。
“磨蹭什么!走!”巡风使显然余怒未消,又带着对王魁的忌惮,语气极其恶劣,狠狠踹了陆谦一脚。
陆谦闷哼一声,挣扎着爬起来,怀抱着沉重的铁匣,踉踉跄跄地跟在巡风使身后。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枯荣真气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后背的伤口在夜风吹拂下火辣辣地疼。他低着头,用散乱的头发遮掩住眼中翻腾的痛苦和一丝冰冷的决绝。
重返灯阁的路,在剧痛和虚弱中显得无比漫长。当那幢灯火通明、散发着无形威严和冰冷煞气的巨大建筑轮廓再次出现在视线中时,陆谦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没有被带回疠所,而是被直接押进了灯阁深处。
穿过一条条肃杀、灯火通明却异常寂静的回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某种药水的气息。最终,他被带入一间远比地牢干净、却同样冰冷压抑的石室。
石室四壁光滑,只有一张冰冷的铁桌和两把同样冰冷的铁椅。墙壁上嵌着几盏明亮的铜灯,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沈厉端坐在铁桌后,一身素白锦袍在灯光下纤尘不染,狴犴暗纹流转着冰冷的银光。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叩击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在陆谦抱着铁匣、踉跄踏入石室的瞬间,便如同无形的探针,牢牢锁定了他!
那目光,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
石室内死寂无声,只有陆谦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沈厉指尖叩击桌面的轻响。
无形的压力,比枯井底的黑暗更令人窒息。
“东西。”沈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冰珠坠地,敲打在陆谦紧绷的神经上。
陆谦没有犹豫。他强忍着身体摇摇欲坠的虚弱和剧痛,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冰冷的铁桌前,将怀中那沾满污泥、散发着浓烈铁锈和死寂气息的长方形铁匣,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面上。
咚。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石室里格外清晰。
沈厉的目光垂落,落在了铁匣之上。他并未立刻去碰触,只是用那锐利的视线,仔细地审视着铁匣的每一个细节:粗糙的锻造工艺、斑驳厚重的锈迹、边缘沾染的黑色淤泥、还有那隐隐散发出的、令人极为不适的衰败气息。
陆谦屏住呼吸,体内的枯荣真气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石室主人那深不可测的威压和铁匣散发的独特气息,变得异常“安静”,但那并非真正的平静,更像是一种被更高层次力量彻底压制后的蛰伏,潜伏在经脉深处,带着冰冷的刺痛感。
沈厉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着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凝练到极致的先天真气,如同覆盖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他用指尖,轻轻拂去铁匣表面最厚的一层湿泥。动作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外科手术般的冷静。
随着污泥被拂开,铁匣表面那被岁月侵蚀的粗糙纹理和更加深沉的锈色显露出来。在匣盖边缘与匣身结合处,覆盖着厚厚锈迹的地方,沈厉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指尖的先天真气骤然变得凝实,如同一柄无形的刻刀,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刮擦着那层顽固的锈迹。坚硬的铁锈在那精纯的真气下,如同酥脆的饼干般簌簌剥落。
陆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沈厉指尖的动作。
锈屑不断落下。渐渐地,在匣盖边缘下方约半寸的位置,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锈蚀殆尽的印记轮廓,在沈厉指尖的清理下,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
那印记非常小,只有指甲盖大小,线条古朴而怪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它似乎由两个扭曲的符号交叠构成:一个像是某种扭曲盘绕的藤蔓,透着森然的死气;另一个则像是一盏……极其古朴、灯焰形状却如同骷髅鬼火般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