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在!”赵鹰浑身一凛,立刻躬身应命。
“将此暗室彻底封存!痕迹清理干净!这枚刻痕…”沈厉的目光扫过那狰狞的“九幽藤”符号,眼中寒光凛冽,“…拓印下来。连同这片碎布…”他摊开手掌,露出那片染血的紫色,“…列为绝密!直接呈报指挥使大人!除指挥使外,任何人不得过问!违令者…死!”
“是!”赵鹰心头巨震!绝密!直接呈报指挥使!这案子…捅破天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片仿佛重若千钧的紫色碎片,又从怀中取出特制的拓印工具,开始处理那九幽藤刻痕。
沈厉的目光再次转向蜷缩在墙角、似乎因悲痛而脱力的陆谦。那眼神中的审视并未消失,反而多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冰冷的东西——评估,利用,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至于你…”沈厉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砸在陆谦心头。
陆谦身体一颤,停止了抽泣,抬起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丝卑微的祈求。他知道,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到了。
“陆谦,”沈厉叫出了他的真名,声音冰冷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杀意,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命,是你父母用血换来的。也是你自己,用那点对冷宫地形的价值换来的。”
“现在,你有了新的价值。”沈厉的目光如同两座冰山,压向陆谦,“你父母的血案,与昨夜凶案,与这九幽藤,甚至与这片紫袍碎片背后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你想报仇吗?”沈厉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冰冷而充满诱惑,直指陆谦心中最深的渴望。
陆谦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报仇!他做梦都想!但他抬起头,看向沈厉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大人…小人…小人只想活着…”
“活着?”沈厉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灯阁不养废物,更不养心怀叵测的复仇者。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就是死路一条。宫墙内外,想让你永远闭嘴的人,不会少。”
陆谦的心沉入谷底。
“想活着,想报仇,只有一个选择。”沈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眼睛,做我的耳朵。用你对冷宫的熟悉,用你…那点对气味和痕迹的‘天赋’…” 他的目光在“天赋”二字上微微加重,带着深意,“…帮我找到更多的线索。找到九幽的尾巴,找到这片紫袍的主人!”
“这是交易,也是你唯一的生路。”沈厉俯视着陆谦,如同俯视着一枚即将投入风暴的棋子,“为我所用,你或许能窥得一丝复仇的曙光。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石室内一片死寂。赵鹰拓印刻痕的动作停了下来,钱虎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墙角那个卑微又倔强的少年身上。
陆谦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巨大的恐惧、滔天的恨意、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沈厉那深不可测的忌惮…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疯狂交织、碰撞。他知道,沈厉说得对。离开沈厉的“庇护”,他这陆远之子的身份暴露之日,就是他的死期。而留在沈厉身边…固然是深入虎穴,却也可能是唯一接近真相、为父母报仇的机会!
这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用自由、用危险,去换取一个渺茫的复仇可能!
几息之后,陆谦猛地抬起头。他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死寂的冰冷和决绝。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对着沈厉,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石板地面。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坚定:
“小人…陆谦…愿为大人效死!”
“效死?”沈厉看着眼前这个卑微俯首、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眼神深处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少年,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他缓缓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寸许高的青玉小瓶,丢在陆谦面前的地上。
瓶子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生肌续骨散’,外敷。”沈厉的声音依旧冰冷,“处理好你身上的伤。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不再看陆谦,转身,素白的袍袖拂过地面,走向暗室的出口。
“赵鹰,处理好后,带他回灯阁。安置在‘丙字七号’房。”沈厉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从今日起,他便是‘提灯卒’陆谦。隶属本使麾下。”
“丙字七号房?提灯卒?”赵鹰和钱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丙字房是白袍卫最低级人员(如杂役、匠人)的居所,但提灯卒…那是白袍卫最底层的正式编制!虽然只是跑腿、巡查、传递消息的“小卒”,但毕竟有了官身!这小子…一步登天了?还是…被沈大人当成了更危险的诱饵?
陆谦缓缓直起身,捡起地上那个冰冷的青玉小瓶。瓶身细腻温润,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紧紧攥着瓶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提灯卒…陆谦…
他抬起头,望向沈厉消失的黑暗通道,又缓缓扫过这间充满血腥与绝望的石室,最后,目光落在赵鹰正在拓印的那狰狞的“九幽藤”刻痕上。
冰冷死寂的眼神深处,那名为复仇的火焰,正无声而疯狂地燃烧着。
风暴已至,他这盏微弱的灯,已被迫提在了手中。前路是九幽深渊,还是血海滔天?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冷宫挣扎求生的杂役陆谦。
他是白袍卫提灯卒,陆谦。一条被沈厉攥在手中、却时刻准备反噬的…复仇之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