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浪撞在城砖上,嗡嗡作响,惊得城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吴兴望着骑士腰间那块鎏金鱼袋 —— 制式倒是没错,可心里那点疑虑总消不去。
他又瞟了眼远处仪仗中那顶轿子,看似素净的青布轿帘上,隐约绣着暗金色的流云纹,确有王族气度,可……
“城下可是代王殿下?” 吴兴咬了咬牙,探出身子扬声喊道,“近来大兴城周遭不太平,匪寇时常假扮官差滋事。还请殿下下轿一见,也好让末将安心开城。”
不管真假,先见了本人再说。他攥着城砖的手微微用力,心里正盘算着万一对方不是,应该如何应对,远处的官道尽头忽然扬起一阵尘土,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奔来,马蹄踏得路面 “咚咚” 作响。
快马冲到城下,马上的人一个趔趄滚落在地,竟是个穿着内侍省服饰的宦官。他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手忙脚乱地举起一个漆木方盒,尖着嗓子喊道:“陛下亲下手谕!命代王杨侑即刻镇防大兴城!”
吴兴心里 “咯噔” 一下,更犯起嘀咕来 —— 代王人都到了城下,圣旨才姗姗来迟?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合规矩的架势,倒像是刻意赶场似的。
那宦官见他迟疑,脸上急出一层汗,慌忙解释:“将军有所不知!咱家护送手谕途中,在马邑地界被李靖将军的斥候误当作细作劫持了!好不容易才说清身份,这才耽误了行程!” 说着,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高高举起,“这是李靖将军的亲笔信,可作佐证!不信您看!”
就在这时,对岸的轿子帘 “唰” 地被掀开,一个身着亲王蟒袍的少年走了出来,站在护城河边,朗声道:“本王杨侑,奉陛下密令回防大兴城。吴校尉若仍有疑虑,可下城验看王印!”
少年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吴兴这才如梦初醒 —— 自己竟把真的代王拦在了城外!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哪里还敢验什么王印,转身就往城楼下发疯似的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快!迎接代王殿下!”
跑到一半,又猛地想起什么,回头对身边的亲兵吼道:“快!速去宫城禀报!就说代王殿下已到明德门!让他们赶紧准备接驾!”
城楼上的兵卒们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转动绞盘,收起半截的吊桥 “嘎吱嘎吱” 地缓缓放下。
吴兴跑到城门口时,袍子都被汗水浸透了,望着那队缓缓入城的人马,后背一阵发凉 —— 刚才那片刻的迟疑,险些酿成杀身之祸。 护城河水静静流淌,映着少年亲王的身影,也映着城门口那片兵荒马乱的忙乱。
谁也没留意,那少年亲王身后始终立着个身材魁伟的勇士。那人盔明钾亮,腰悬阔背长刀,肩宽背厚得像座铁塔,站在护城河边时,影子都比旁人长出半截。他垂着眼帘,看似沉默寡言,手却始终按在刀柄上,目光不动声色地盯着杨侑,浑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锐气。
而这时的代王少年杨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方才喊话时的威仪褪去后,眉宇间又拢上一层郁郁之色,像是有什么心事压着。他望着缓缓放下的吊桥,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蟒袍的玉带,眼神飘向远处的长安城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