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识趣地闭了嘴,玄机子也忘了生气,只盯着那玉佩和阿史那芮发呆。唯有铜炉里的火星 “噼啪” 跳了一下,映得阿史那芮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阿史那芮的指尖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两块玉佩。玉质冰凉,贴着掌心却像烫着心。她翻来覆去地看着。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她脸颊滑落,砸在玉佩上,晕开细小的水光。“公子…… 这……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连说了三个 “这”,指尖攥得玉都发了热。
文渊抬眼,看向一旁早已傻愣住的玄机子 —— 老道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那玉佩。文渊用下巴朝他点了点,语气带着几分揶揄:“还是让道长自己跟你说吧。” 说着,伸手轻轻碰了下玄机子的胳膊。
玄机子被这一碰惊得浑身一颤,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晃了晃,才猛地回过神。他慌忙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到阿史那芮面前,先前的急躁与不满全没了,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试探,声音都放得极轻:“孩子…… 这玉佩,是你的?”
阿史那芮也霍然站起,手里紧紧攥着其中一块,另一只手举起剩下的那块,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仍死死盯着玄机子,声音发颤:“道长…… 这块,是你的?”
帐内瞬间静得能听见铜炉里火星爆开的轻响。芸儿和青衣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戎陈恩也收起了昏昏欲睡的模样,目光在玄机子与阿史那芮之间来回逡巡。
玄机子望着阿史那芮举着的那块玉佩,又看看她脸上与记忆中重合的眉眼,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这玉上…… 是不是刻着个极小的‘芮秋’字?”
阿史那芮浑身一震,猛地将玉佩翻过来,借着灯火细看 —— 果然在底部小孔旁不起眼处一块刻着“芮秋,一块刻着”秋芮“。
泪水再也忍不住,阿史那芮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寒风中瑟缩的幼兽。她望着玄机子,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
“这玉佩…… 我自小义成公主就让贴身戴着,” 她的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戴了十几年,竟从没留意过这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指尖却仍在玉佩上摩挲不休。“这次来定襄之前,义成公主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她抬眼看向玄机子,目光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确认,“她说,我的母亲叫秋儿,父亲…… 叫楚宣瑞。”
帐内的铜炉 “噼啪” 一声爆响,惊得她顿了顿。她抬手抹了把脸,泪水却越擦越多,“直到此刻我才明白…… 我不是突厥的公主阿史那芮,我是大隋的女儿,是楚家的孩子。”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极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芸儿早已红了眼眶,青衣悄悄握住她的手,连戎陈恩都垂下了眼,似在叹息。 玄机子僵在原地,脸上的皱纹剧烈地抽搐着。“秋儿…… 楚宣瑞……” 他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老泪突然决堤,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我的儿…… 我的儿啊……” 他猛地抓住阿史那芮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悔与狂喜:“我就是楚宣瑞!秋儿她…… 她是你娘啊!”
一声哭喊撞破帐顶,惊得外面的马都嘶鸣起来。阿史那芮望着眼前这个一脸慈祥的老道,望着他脸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泪,突然跪倒在地,抱住玄机子的腿,放声大哭:“爹…… 爹 ——!”
积压了十几年的身份错位,忽然找到归宿的狂喜,还有对亡母的思念,全都化作这一声泣血的呼喊,在暖香弥漫的帐内久久回荡。
文渊悄悄拉了一下青衣和芸儿,然后走出帐篷。戎陈恩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