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时候,雨水正顺着屋檐滴到台阶上。我站在茶馆门口,包里的录音笔还贴着大腿,有些温热。风从街口吹过来,带着湿气,我却没有立刻走。
关毅的短信还在锁屏上亮着:“还在排练室等你,想聊聊。”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最后只回了一句:“我现在去海边找你。”
我没有进家门,也没有回公司。沿着街走了两站路,打车到了海边。夜晚的海风比白天冷,吹在脸上有点刺。我下车时脚步很慢,远远就看见他站在堤岸上,背对着海,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他听见脚步声转过身,看到我的瞬间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没问为什么来这里。他只是走过来,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肩上。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盖住我发凉的手臂。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我低声说。
“你说你想一个人静一静,可又没回家。”他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心里压着事,但我不敢逼你讲。所以我就在这儿等。”
我低下头,手指攥紧了衣角。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想开口,却怕一出声就会抖。
“关毅……”我终于抬起头,“我可能……不是爸妈亲生的孩子。”
他说不出话,只是看着我。
我把老张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从文化宫的演出、母亲抱着我在雨里站了一个小时,到她每年送桂花糕,纸盒底下写下的“对不起”。我说到她亲手把我交给别人,却一直守在巷口看着,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海风吹得眼睛发酸,我没擦,任它流下来。
“她说‘不许任何人保留她的痕迹’,连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我声音发颤,“可她每年都记得我的生日。她没有丢下我,她是……被迫放手的。”
关毅一直没打断我。直到我说完,他才往前一步,伸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从某种深渊里拉出来。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说。
我愣了一下。
“以前是我太急。”他看着我,眼神很沉,“我总怕你受伤,怕你陷得太深,所以一次次劝你放下。但我忘了,有些事你不弄清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我心里一紧。
“你是姜卫国和陈静姝的女儿,这一点不会变。”他说,“但他们给你的爱是真的,你对他们的感情也是真的。可你现在想找的答案,也不是错。”
我咬住嘴唇。
“你不是非要选一个家。”他声音低了些,“你可以有两个家,两份亲情。你不用非得割掉哪一块才能活下去。”
我眼眶又红了。
“我想知道是谁经手了这件事。”我慢慢说,“那个姓陈的人,他牵线把我送到姜家。他是唯一能连起所有环节的人。”
关毅点头:“好。”
“你不劝我算了?”
“劝了有用吗?”他反问我,“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能做的,不是拦你,是陪你。”
我怔住。
他拉着我往沙滩深处走了一段,离灯远了些,只有月光映在海面上。浪一下一下拍上来,声音很稳。我站在那儿,忽然觉得整个人松了下来。
眼泪又涌出来,这次没忍住。我靠在他肩膀上,哭得很难看。不是抽泣,是憋了太久之后彻底崩溃。二十年的记忆碎片拼在一起,全是模糊的脸、零散的画面、没人解释的过去。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个被丢下的孩子,现在才知道,有人曾冒雨守望我离开,只为确认我有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