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是三年后。”老张说,“她戴着帽子和口罩,站在门口看了很久。那天我在值班室,她没进来,只递给我一张票,说是下周演唱会的,让我替她去看看舞台。我去了。她唱了一首新歌,全场都在喊她的名字,可她一直望着空座位,像是在等谁。”
我喉咙动了动。
“那首歌……是不是叫《雨夜》?”
老张猛地看向我:“你怎么知道?”
“我在关毅的旧资料里听过片段。”我说,“他说那是未发表的作品,旋律很特别。我当时就觉得熟悉,像梦里的声音。”
老张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是她写的。写给她再也见不到的孩子。”
我闭上眼,耳边仿佛响起那段旋律。低缓的钢琴,轻声的吟唱,一句句像是从雨里捞出来的诉说。
原来我听过的每一句歌词,都是母亲对我说的话。
“她现在在哪?”我再问一次。
“我不知道。”老张说,“但她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来找你。她当年放弃,是因为以为孩子进了有钱人家,会有更好的生活。可要是她知道你过得不好,或者根本没人告诉你真相……她不会袖手旁观。”
我睁开眼,看着窗外。
天色暗了下来,街边的灯一盏盏亮起。一辆电动车驶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小片水花。
我忽然想到姜卫国和陈静姝。他们收养我,是真的在路上捡到一个弃婴,还是也有人牵线?
“我爸妈……他们是直接领养的吗?”
“不是。”老张说,“他们是通过那个人办的手续。姓陈的掮客牵的线。他们付了钱,签了协议,拿到了你的出生证明和收养文件。一切都很正规,没人怀疑。”
“可我的名字呢?为什么是‘姜美丽’?”
“这我不清楚。”他说,“可能是你自己原来的名,也可能……是她取的。”
我心头一震。
美丽。
她希望我活得美丽,哪怕她再也看不见。
我深吸一口气,把录音笔关掉,收进包里。红灯熄灭的瞬间,我感觉身体松了一下,又紧了一下。
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查这个姓陈的人。找到他,就能知道当年是谁签的协议,是谁经手了我的身份变更,是谁切断了我和生母之间的最后联系。
老张看着我,忽然说:“别找得太狠……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难。”
我没回答。
他站起来,拿起靠在墙边的伞,撑开,往门口走。走到风铃下,他停下,背对着我说:“如果你真要查下去,小心别伤到不该伤的人。有些真相,揭开之后,痛的不只是你一个。”
门开了,风铃响了一下。
他走出去,身影消失在渐浓的雨夜里。
我坐在原位,双手放在桌上,掌心朝上。包里的录音笔贴着我的大腿,还有些温热。
我抬头看向窗外,路灯下,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一道一道,像泪痕。
我眨了眨眼,视线清晰起来。
我不是为了报复谁。
我只是想站在她面前,亲口问一句:妈妈,你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拉开包,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输入三个字:陈姓人。
点击保存。
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稳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