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
“是站在台上不摔倒?还是哪怕疼得说不出话,也要把歌词念完?”他声音不高,“可如果一首歌连你自己都撑不住,听众凭什么觉得它重要?”
我盯着地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爸给你煮汤,是因为他知道你嗓子容易哑。”关毅顿了顿,“他们支持你,不是为了看你把自己耗干。他们是希望你能走得远,不是冲得猛。”
我闭了下眼,眼前浮现出昨晚父亲擦工具箱的样子。他一句话不说,只是把每样东西归位,整整齐齐。
“我知道错了。”我睁开眼,“以后每天训练前,先报备计划。”
他看了我一会儿,终于点头:“行。但今天,按我说的来。”
我点点头,重新坐正。他打开调音器,示意我开始练习呼吸。我闭上眼,深吸,慢吐,感受横膈膜的起伏。每一次吸气,我都试着把注意力从脚上的痛感移开,集中到声音的起点。
唱了不到十分钟,脚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换了个姿势,把腿伸直,继续练音阶。
关毅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拿着笔在曲谱上标注。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目光落在我的脚上,又迅速移开。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练习室的灯自动亮起。我停下来歇气,发现他一直没动,曲谱上密密麻麻记满了符号。
“你觉得……我能改走位设计吗?”我问,“比如减少移动距离,把重点放在眼神和手势表达上?”
他抬起头:“可以。但前提是脚伤必须恢复。否则再好的设计,你也做不出来。”
“那如果……我只能坐着唱呢?”
他沉默了几秒,“那就坐。只要声音在,舞台就在。”
我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他又补充一句:“但不是现在。你现在要做的,是让脚消肿,让身体记住什么叫‘节制’。”
我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练习。这一次,我把《老屋灯光》的第一段轻轻哼出来。没有伴奏,也没有动作,只是单纯地发声。唱着唱着,声音里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沉静。
他听着,没打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他合上曲谱,“今天到这儿。”
我试着站起来,脚还有些发沉,但能支撑。他扶了我一把,没多说什么。
我收拾包的时候,顺手把那双袜子取下来,放进水盆里泡着。明天还得穿,得洗干净。
他拎起保温桶,走到门口又停下,“明天九点,先来医务室检查。没问题再进练习室。”
我答应了。
他走了之后,我没马上离开。坐在琴凳上,轻轻活动脚踝。疼还在,但比白天轻了些。我翻开歌词本,在《菜市场》那一栏写下一行字:**“坐姿演唱,情绪不变。”**
然后合上本子,关灯出门。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点月光,照在暖气片上。我晾好袜子,转身走向电梯。
脚底踩在地砖上,每一步都提醒我今天的失误。但我也知道,这不是终点。
回到公寓楼下,我摸出钥匙。刚插进锁孔,门从里面拉开。
“回来了?”妈妈探出头,“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笑了笑,“汤挺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