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
在齐泰等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中。
詹徽终于发声。
“如今,皇爷踪迹全无,生死未卜,太子殿下亦杳无音信。”
“京师之内,民心浮动,朝野震荡!”
“此时拥立皇孙殿下,重整纲纪,确为可行之策。”
詹徽开篇之语,看似应和。
朱允炆脸上掠过一丝喜色,齐泰等人神色也为之一松。正欲附和之际——
却听詹徽续道:“然则,皇上于大明之意义,非同寻常!”
“大明因皇爷而立。”
“正如昔日大秦,因始皇而兴。”
“始皇崩于沙丘,秦祚随之倾覆!”
“究其根本,实因再无一位足以震慑赵高、李斯之权臣的英主继位!”
此语一出。
朱允炆脸色骤沉,齐泰等人面上亦浮现出怒意。
“詹大人莫非以为,二皇孙殿下竟类同胡亥之辈?”
方孝孺厉声质问。
寻常之时,以詹徽之权位,方孝孺断不敢如此直斥。
然今非昔比。
詹徽于此节骨眼上发难,可曾思及后果?
“殿下有所误解。”詹徽皱眉道,“本官之意,乃大明亟需一位能镇服群臣、统摄百官之君主。最理想之局,当务之急是寻回太子殿下!”
“二皇孙殿下毕竟年少……”
他还欲再言。
“詹大人!”
齐泰猛然喝止,“眼下正是别无选择之时!”
“皇室之中,必须有人挺身而出,稳住当前危局!”
“我大明内忧外患交迫……说得直白些,皇爷生死难测,京城百姓何人不惶恐不安?”
“由皇孙殿下暂理国政……”
“此乃不得已而为之!”
“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此事连我等尚且难以承受,何况二皇孙?想必殿下早已心力交瘁。然为江山社稷计,他不得不站出来!”
话音落下。
仿佛无论詹徽是否认同,此事已成定局。
然而。
恰在此时,相较于詹徽的委婉含蓄,兵部尚书茹瑞的态度则显得更为尖锐激烈。
“国本之事,关乎社稷安危,此刻议论储位,未免操之过急。此前皇爷虽略有提及,但太子殿下因私务离京,不日即将返朝!”
“至于今日下午皇爷因孔明灯失联一事……”
“臣已向工部尚书秦文用查证,此次所制孔明灯即便遭遇风势突变,亦可在空中保持稳定;只要火候得当,尚能安然降落。”
“诸位如此急于商议继统之事,难道——太过心切了?”
此言一出,等于公然撕破脸面,不再掩饰立场。
实情如此。
立储乃天下至重之事,无论何朝何代,皆属禁脔之议。
纵是位列三公、身居九卿,也不敢轻易涉足。
唯有皇族亲贵,方有决断之权。
为臣者若贸然介入,不论动机如何,终将招致君王猜忌。
正因如此,每逢此类关头,稍有见识的大臣无不谨言慎行,避嫌远祸。
而今茹瑞竟如此直言不讳,已然触犯大忌!
在场之人无一愚钝。
心中自有衡量。
此时局势,暂且不论是否有意布局,但最终得益者,已然浮现眼前——
正是二皇孙朱允炆!
一切,实在太过巧合。
茹瑞细细思量,心头不禁泛起寒意。
倘若真是巧合,齐泰等人借此东风,顺势拥立二皇孙为大明嗣君,那也不过是时势造就的必然。
只能说,朱允炆运气极佳。
然而——
若非巧合呢?
若这一切,皆是有预谋的安排?
念及此处,纵使茹瑞历经宦海风波,亦不由得脊背发凉。
此次以凉国公为首的一脉,连同与燕王关系密切的“中山王府”势力,尽数被调离京师,奔赴边疆征讨外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