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要开战了。
洪武年间,这种气息并不陌生。
百姓早已学会从细微处读出征兆——驿马加急、军粮调运、将官密议……
看见这些,人心自知。
然后呢?
没有然后。
清晨照旧。
卖炊饼的揭开蒸笼,老翁拄杖出门遛鸟,孩童追逐于巷口。
唯一不同的,是茶摊酒肆中多了一个话题——
不再是格物院的新算题,而是哪路将军出塞,几日可破敌。
薄雾依旧笼罩城头。
一如往昔。
战事悄然开启,未曾举行过往那般浩大的“誓师大会”,也未见北境铁骑集结对抗北元的壮烈场面。
民间只知风声,不知详情。
奉天殿议罢,几位勋贵将领即刻动身,奔赴各军营调度兵马。
西线部队向西推进。
南下之军则直指西南边陲。
传闻凉国公蓝玉仅带亲兵卫队,一入西蜀便隐入山川,踪影全无。
起初,市井尚有议论纷纷。
可久而不见捷报,亦无战况更新,人们便渐渐淡忘了这场出征。
京城依旧车马喧嚣,街巷如常,仿佛什么也未发生。
“这才是我大明真正的气度!”
闹市之中,一位老者缓步前行,身后跟着一名中年男子,再往后是两名少年,默默跟随。
两少年一路无言,彼此疏离,气氛冷清得如同冬日清晨。他们站在这里,不过是尽晚辈本分。
老者忽然开口,中年人闻言一笑,肩上背着行囊,似将远行。
“爹!”他轻声道,“这等安定局面,皆因您治国有道。”
“百姓明明知道四面开战,战火遍及东西南北。”
“可除了茶余饭后的闲谈,竟无一人惶恐不安。”
“在他们心里,大明必胜,早已是注定之事。”
“真正能让他们心头一震的,恐怕只有出征那一刻的决心,和凯旋那一天的欢呼了。”
“这份信念,是从洪武年间一场接一场的胜利里攒下来的。”
“它已渗进骨血,成了理所当然。”
他说完笑着,话语中带着几分敬意。
老者听罢,朗声而笑。
“你这小子!”
这一行人,正是朱元璋、太子朱标,以及朱允炆与朱允熥兄弟二人。
今日现身应天府街头,只为送别。
朱标即将启程,前往江南。
目的,正是追寻那张刻于“枇杷树”最后一片叶上的神秘“地图”。
此行轻装简从,不惊动朝野,身份隐匿。
朱元璋亲自相送,两位孙儿亦随行至此。
话音落下,老人神色转凝重。
“标儿,此去江南,虽有锦衣卫暗中护驾。”
“江南地面也算太平,但为父仍放心不下。”
“路途遥远,你的身子……”
太子离京,且是秘行,非同小可。
前次陕州之行犹在眼前,朱元璋心中实不愿重演。
但他深知此行关系重大,故未加阻拦。
只是临别之际,父亲的牵挂终究压不住地浮上心头。
“父亲,您不必挂念。”
朱标轻声说道:“这次我去江南,虽有要务在身,但也是个机会。”
“亲眼看看二弟治理之后,那边的赋税情况究竟如何。”
“纸上的数字终归是纸上的,唯有亲眼所见,才能真正放心。”
“若是兴师动众,惊动京中耳目,地方官早就准备周全,那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您常说,只有走进百姓中间,才能明白民间疾苦。”
“儿子虽贵为太子,可小时候也在街头巷尾走过,那些本事还是您亲自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