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里,福伯(胡虎福)的房间。
这间屋子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个老式的衣柜,墙上挂着一幅笔墨苍劲的“静”字。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更像一个苦行僧的禅房。
福伯坐在那张硬木椅子上,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着那封让他失态的信。
信纸是那种老式的竖排信笺,纸质已经有些发黄变脆,上面的字迹,正是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毛笔字。
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的沙发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般沉默而坚定地凝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
四周一片静谧无声,唯有那逐渐加深的夜色如潮水般从窗户涌进屋内,慢慢地淹没了整个空间。
在这片漆黑之中,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手中那支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雪茄。它就像是夜空中最后一颗孤独的星星,时而明亮耀眼,时而黯淡无光,随着他手指间的动作忽隐忽现。
事实上,他早已戒掉了香烟这个习惯,但不知为何,今晚他竟然会突然心血来潮地取出了多年前赵泰安赏赐给他的那一盒雪茄,并点燃其中一支。
或许是因为心中那份无法言说的烦闷与惆怅吧?亦或是想要借助尼古丁所带来的短暂快感来麻痹自己那颗疲惫不堪的心?
当辛辣刺鼻的烟雾顺着喉咙滑入肺部时,一种久违的强烈刺激感瞬间传遍全身。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让他不禁想起了曾经那段年少轻狂、充满激情但同时也是身不由己的岁月。
“虎福兄台鉴:
一别经年,忽忽三十八载矣。闻兄仍在赵氏,心稍安。然世事如棋,白云苍狗,昔日种种,犹在目前,未尝有一日敢忘怀也……”
信的开头,是文绉绉的客套,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沉重,却如同巨石般压在福伯的心头。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
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阳光炽热而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微风拂过脸颊,感受着岁月的流逝。
当时的他,并不是现在人们口中尊敬的赵家管家“福伯”,而是一个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年轻人——胡虎福。
他身处在赵泰安麾下,肩负着重任,成为了一名令所有人都艳羡的的外勤人员,其代号正是“山魈”。这个名字,代表着速度、力量以及无畏的勇气。
而此刻正在写信给他的那个人,则是他生命中的一段特殊经历。
这位神秘人物,对于胡虎福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老爷派遣他前往东南亚地区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并指定由他负责与掮客组织中的一颗璀璨明星——代号为“云雀”的秦苏云进行联络。
尽管两人年纪差距不算大,也不算小,但秦苏云展现出的卓越才能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无论是在执行任务期间所传递情报的精准度还是私下交流时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如江南水乡女子般温柔婉约的气质(这种情况实属罕见),都给胡虎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有一回,当他们被困于热带雨林之中时,面对恶劣环境和敌人的重重包围,秦苏云竟然不顾自己已经发起高烧,依然沉着冷静地与他共同谋划如何突出重围。
最终,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出色的策略,他们成功脱险。
那一刻,秦苏云依偎在他怀中,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胡虎福,如果能够永远像这样......该有多好啊。”
这句话,至今仍萦绕在胡虎福心头,成为他对那段时光难以磨灭的记忆之一。也许,那便是他们距离所谓“平凡生活”最为接近的瞬间吧。
然而,他们都是职责捆绑在黑暗战车上的人,身不由己。
之后几个月,他们有过几次秘密的‘会面’,如同黑暗中偷来的时光,短暂而珍贵。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他也……无法否认自己那份被理智死死压抑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