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盯着那张合影,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声里裹着冰碴,刺得人耳朵疼。“是又怎样?” 他猛地扯下脖子上的围巾,狠狠往地上踩,藏青色的毛线被踩得变了形,桂花针彻底散了架,“你以为我真的喜欢这条破围巾?那些歪歪扭扭的针脚,像你这个人一样碍眼!我需要的是能帮我上位的跳板,是能给我资源的人脉,不是个整天把‘奉献’‘善良’挂在嘴边的圣母!你的支教故事,不过是我用来赚钱的工具而已!”
林晚秋看着地上散开的毛线,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初雪天。那天她在图书馆的书架间找书,不小心碰掉了一本摔破的诗集,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愿为你,把所有棱角磨成圆,把所有锋芒藏进温柔里”。那字迹清秀又温柔,和现在陈默狰狞的模样判若两人。当时她把诗集还给书的主人 —— 也就是陈默,他红着脸说 “这是写给未来女朋友的”,眼里的光,比雪后的太阳还亮。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句温柔的承诺,有一天会变成刺向她心脏的利刃,把所有的美好都戳得粉碎。
第四节:桂花针的救赎
扎西老师带着卓玛、格桑和次仁三个孩子出现在电视台门口时,《高原来信》的收视率正创下新高,陈默还在接受专访,对着镜头大谈 “如何用艺术传递正能量”。
最小的卓玛攥着一条磨破的藏青色围巾,那是林晚秋去年织给她的,边角已经起了球,却被洗得干干净净。面对记者的镜头,卓玛怯生生地仰起脸,冻得发紫的小嘴唇抿了抿:“这是林老师织的围巾,她说陈叔叔会把我们写得像太阳一样,会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孤儿院。可是…… 电视里的叔叔阿姨,都不是我们,也不是扎西老师。”
格桑比卓玛大两岁,胆子也大些,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是林晚秋和孩子们在青稞地里的合影:“林老师说,陈叔叔会来给我们拍照片,会把我们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可他从来没来过。扎西老师说,电视里说他挪用捐款,是假的,扎西老师把自己的工资都给我们买书本了。”
孩子们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舆论的海啸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陈默 造假# #《高原来信》 原型真相# 的话题迅速冲上热搜榜首。网友们开始深挖,很快扒出更多黑料:剧中所谓的 “孤儿院场景”,其实是在城郊废弃工厂搭的景;孩子们的哭声是后期合成的,配音演员甚至没去过青海;连主题曲里那首 “青海民歌”,都是用电子合成器做的,跟真正的藏族音乐毫无关系。
陈默的道歉视频连夜在网上发布。视频里,他举着林晚秋的支教日记,哭得涕泗横流:“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太想成功,才篡改了剧情,我对不起晚秋,对不起青海的孩子们。” 可网友们很快发现,日记的第 108 页被撕掉了 —— 那一页,记着林晚秋的抑郁症诊断书。当年目睹李老师牺牲后,她就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她 “利用苦难博同情”,这件事,只有陈默知道。
“林老师,我们不怕。” 卓玛把冻裂的小手塞进林晚秋的掌心,小手冰凉,却攥得很紧,“扎西老师说,真正的坏人,是把善良当武器,把别人的苦难当垫脚石的人。我们知道林老师是好人,这就够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裹着半截藏青色毛线,“这是你上次落在宿舍的毛线,我们跟着视频学织桂花针,虽然织得不好,但是想织条最长的围巾,把那些谎言都盖住。”
林晚秋看着孩子们手里歪歪扭扭的毛线,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陈默曾问她:“为什么总在围巾的内侧织桂花针?别人又看不见。” 她当时笑着说:“因为内侧靠近心脏啊,最暖的地方,要留给最重要的人。” 现在她才明白,最暖的地方,也最容易被人刺穿,留下最深的伤痕。可孩子们的手,却像一束光,把那些伤痕照得柔软起来。
第五节:重生的纹路
一年后的青海,玉树的草原上开遍了格桑花。林晚秋的身边围着一群孩子,手里都拿着毛衣针和各色毛线 —— 有牧民送的羊毛线,有志愿者捐的彩色棉线,还有孩子们捡来的塑料绳,洗干净后也能织出鲜艳的纹路。
一条长达十米的围巾在孩子们手中传递,藏青色的主色调里,掺着粉的、黄的、蓝的线条,像一道跨越谎言的彩虹,在阳光下闪着光。“林老师,你看,这是我织的桂花针!” 卓玛举着自己负责的部分,虽然针脚还是歪的,却比去年熟练了很多,“扎西老师说,这条围巾要挂在孤儿院的门口,让每个来的人都知道,我们的故事,是温暖的。”
扎西老师递来一个快递信封,是法院寄来的判决书。上面写着:陈默因合同诈骗、侵犯他人着作权,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高原来信》的版权被判给玉树孤儿院,将改编成公益话剧,剧本由孩子们和志愿者共同撰写,所有收益都用于孤儿院的建设。
“还有这个,是陈默托律师转来的。” 扎西老师的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便签,纸边都卷了起来,上面是陈默的字迹 —— 不是后来急功近利的潦草,而是十年前那种清秀的字体:“晚秋的桂花针,第三行要织反针,不然织到最后会散。上次看你织错了,没敢说,怕你生气。” 便签的右下角,画着一个笨拙的笑脸,眼睛歪歪扭扭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道歉,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晚秋的手指轻轻抚过便签上的笑脸,突然抓起身边的毛线针。阳光下,她的动作很慢,每一针都织得格外认真,藏青色的毛线在针上穿梭,渐渐织出一排工整的桂花针。孩子们围在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把彩色塑料绳绕在针上,虽然偶尔会织错,却没人放弃,织错了就拆了重织,笑声在草原上飘得很远。
“林老师,这个针叫什么名字呀?” 卓玛举着自己织好的一小段,上面还带着没拆干净的线头,却像举着件稀世珍宝。
林晚秋抬头望向远方,青海湖的蓝在天际线上流淌,像一条永远织不完的围巾。她笑着说:“叫重生针。” 风拂过她的头发,带着格桑花的香气,“你看,就算毛线断了,只要重新接起来,慢慢织,还是能织出好看的花纹。就像我们的故事,就算被人篡改过,只要我们自己重新写,就能写出最温暖的结局。”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低头织着。阳光落在他们的发顶,落在那条渐渐变长的围巾上,把所有的伤痕和遗憾,都织成了生命里最柔软、最坚韧的纹路 —— 那是善良的纹路,是希望的纹路,也是重生的纹路。而那条曾经被踩在地上的褪色围巾,早已在孩子们的手中,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