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头的张敏也没闲着。她在店里隔出了一块小空间,摆上了绘本、积木和小桌子,推出了 “亲子套餐”:一大碗胡辣汤加两个迷你肉包,只要 15 块钱,还送孩子一个小玩具。年轻妈妈们牵着娃进来,再也不用怕孩子哭闹,都说 “在这儿吃饭省心,孩子能自己玩,我还能跟其他妈妈聊聊天”。慢慢的,“张记” 的亲子区成了妈妈们的 “秘密基地”,有人甚至把早餐约会改成了 “张记家长会”,一边喝汤一边交流育儿经。
四家店的竞争渐渐变了味,不再是你死我活的抢生意,反而成了各展所长的 “比美”。“李记” 的老主顾带着新客来,拍着胸脯说 “这汤有老家的味,喝一口就想家”;“王记” 的退休老人耐心教年轻人怎么品汤,说 “先抿一口,让辣味在舌尖打个转,再咽下去,才能尝出牛骨的鲜”;“张记” 的妈妈们互相推荐辅食食谱,汤碗旁边堆着尿不湿和奶粉罐,热闹得像个托儿所;就连 “赵记” 也改了配方,赵刚的媳妇从河南老家赶来,带来了真正的胡辣汤秘方,虽然还是 4 块 9 一碗,汤里却多了把晒干的黄花菜,鲜味足了不少,学生们又慢慢回来了。
卖驴肉火烧的陈婶每天都在路口转,算过四家店的日均收入,居然都比上个月涨了不少。她笑着对李建国说:“这就叫各有各的道,你有你的老味道,他有他的实在肉,谁也饿不着谁。竞争不是把别人挤走,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第四节:雪天的暖意
腊月的暴雪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整个路口被盖得白茫茫一片,连招牌上的字都快看不清了。“李记” 的煤炉突然坏了,火苗怎么也烧不旺,李建国蹲在地上修了半宿,手指冻得像胡萝卜,通红通红的,连弯都弯不了。天亮时,他看着冷透的汤锅,锅里的胡辣汤结了层薄冰,突然蹲在雪地里哭了 —— 这是他来保定的第三年,每天起早贪黑,就为了守住这碗汤,可现在连煤炉都跟他作对,他第一次觉得,撑不下去了。
“老李!开门!借你的锅用用!” 王老板的声音在雪雾里响起来,带着点喘气声。李建国抬头一看,王老板抱着一个巨大的砂锅,里面的牛骨汤还在咕嘟冒泡,热气把他的眼镜都熏白了。“我那今天人少,分你一半汤底!先把汤熬上,别让老主顾跑空了!”
张敏也踩着厚厚的积雪过来了,手里捧着个保温桶,围巾上落满了雪花,像围着一圈。“老李,我这有刚蒸好的菜包,还是热的,你先卖着,汤好了再搭着卖。” 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我让我家老张去给你买新煤炉,他认识五金店的人,很快就能送来。”
没过多久,赵刚的媳妇推着三轮车也来了,车斗里堆着劈好的柴火,都是最耐烧的松木。“赵刚说这木头火力大,你先用着,不够了再去我家拉。” 她的手冻得通红,却把最粗的几根柴火往李建国怀里塞,“咱都是外乡人,在这儿讨生活不容易,得互相帮衬着走。以前赵刚不懂事,跟你抢生意,你别往心里去。”
李建国看着三个曾经的 “竞争对手” 站在雪地里,呼出的白气混在一起,像一团暖融融的云。他突然想起刚开张时,自己和王老板因为抢地盘吵过架,脸红脖子粗的;和张敏比过谁的汤卖得快,偷偷在心里较劲儿;还跟小李说过赵刚的汤太辣,不好喝。可现在,雪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谁也分不清谁是对手,谁是朋友。
那天早上,“李记” 的红漆木桌上,摆着四家店的吃食:李记的胡辣汤里加了王记的牛肉块,张记的菜包旁边放着赵记的油条。穿校服的学生们挤在一块儿吃,嘴里哈着白气,说 “今天的汤有四种味道,比平时还香”;退休的老人们围着煤炉烤手,喝着热汤,说 “这才叫过年的味儿,热热闹闹的”。
暴雪下了三天,四家店干脆合开了个 “临时食堂”。李建国负责熬汤,把控火候;王老板切牛肉,保证每碗都有肉;张敏管主食,蒸包子、炸糖糕;赵刚的媳妇带着大家做河南的炸丸子,当作配菜。谁有空就谁上,钱箱放在中间,顾客自己扫码付款,没人盯着,却一分钱都没少过。
最让人意外的是,社区主任带着记者来采访了。镜头里,四家店的老板挤在一个灶台前,李建国添柴,王老板掌勺,张敏撒香菜,赵刚的媳妇递碗,脸上的笑容比煤炉的火苗还暖。报道里说 “路口的胡辣汤店,熬出了人间烟火气,更熬出了邻里情”,很多人特意冒着雪来打卡,说 “要尝尝这碗有故事的胡辣汤,感受下这暖人的心意”。
雪停那天,小李在 “临时食堂” 的墙上贴了张纸,上面是四家店老板的合照,每个人都笑得特别开心。标题写着 “我们是胡辣汤联盟”。赵刚的媳妇在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王老板添了一笔 “牛肉管够,绝不糊弄”,张敏写了一行 “亲子区永远开放,欢迎带娃来”,李建国最后加上的那句,被大家用红笔圈了又圈:“都是为了让日子更热乎。”
第五节:四季的味道
开春的时候,路口的梧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四家胡辣汤店的招牌都换了新的,在阳光下亮闪闪的。“李记” 的价钱涨到了 6 块,旁边却多了一行小字:“加量不加价,汤多料足”;“王记” 开始卖真空包装的汤底,老主顾们提着包装好的汤底,说 “给外地的儿子寄点,让他也尝尝家里的味”;“张记” 的亲子区铺了柔软的地毯,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画的胡辣汤 —— 有的画成了红色的太阳,有的画成了冒着热气的小房子,可爱得让人忍不住笑;“赵记” 的门口摆着个大缸,赵刚说 “这是腌的糖蒜,酸甜解腻,配辣汤刚好,免费送,不限量”。
有个做餐饮加盟的老板找到了李建国,说要给他投资开连锁,在全市开几十家 “李记胡辣汤”,还说要给他涨加盟费。李建国却摇了摇头,指着路口的四家店说:“我这汤的魂,在这路口的烟火气里,在老主顾的念叨里,挪到别的地方,就不是这个味了。” 他的目光扫过四家店门口忙碌的身影 —— 王老板在教年轻人熬汤,张敏在陪孩子们玩游戏,赵刚在给顾客盛糖蒜,心里突然明白:竞争从来不是把别人挤走,而是像这胡辣汤里的料,胡椒的辣、牛肉的香、香菜的鲜、豆腐的嫩,少了哪样都不成滋味。卖驴肉火烧的陈婶要退休了,她把推了十年的小车擦得锃亮,铜制的炉口还泛着暖光。那天清晨,她特意把车停在四家店中间,把李建国、王老板、张敏和赵刚都叫了过来,手里攥着一把泛旧的钥匙 —— 是她租了五年的摊位钥匙。“我要回河南老家带孙子了,这摊位,盘给小李吧。” 陈婶拍了拍小李的肩膀,眼里满是笑意,“年轻人脑子活,能把胡辣汤和火烧搭着卖,肯定能行。”
小李又惊又喜,搓着手说不出话。陈婶把摊位的租赁合同递给他,租金写得比市场价低了三成:“我这不是帮你,是帮咱这路口的烟火气。以后啊,我在老家想喝胡辣汤、吃火烧了,就跟孙子说,你李叔做的,比奶奶做的还香。”
开业那天,小李的摊位挂了块新招牌,红底黄字写着 “李记胡辣汤 + 陈记火烧”,家店的老板都来剪彩,赵刚的媳妇特意熬了一锅红糖姜茶,给排队的顾客每人端一杯;王老板切了一大盘酱牛肉,放在小李的摊位上,说 “买火烧送牛肉,图个热闹”;张敏则给每个孩子都发了个小风车,风一吹,五颜六色的风车转起来,把整个路口都染得鲜活。赵刚还写了副对联,贴在小李的摊位两侧:“一碗汤暖四季,四方客聚一堂”,墨汁未干,就引得路人纷纷拍照。
初秋的清晨,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四家店的碗里投下碎金般的光。穿校服的学生们还在 “赵记” 的摊位前抢糖蒜,有的嘴里嚼着糖蒜,手里还攥着小李家的驴肉火烧,含糊地喊 “赵叔,再给我加勺辣油”;退休的老人们端着保温杯,在 “王记” 的柜台前排队,有的还会跟王老板聊两句家常,说 “昨天喝了你家的汤,晚上睡得特别香”;年轻妈妈们则在 “张记” 的亲子区里忙活着,有的给孩子喂汤,有的互相分享育儿经,汤碗旁边堆着尿不湿和奶粉罐,却一点也不杂乱;刚下夜班的工人们蹲在 “李记” 的红漆木桌前,捧着粗瓷碗,把最后一滴汤喝得精光,抹了抹嘴说 “老李,你这汤还是老味道,喝着踏实”。
李建国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摇着。风里飘着四家店的香味 ——“李记” 的胡椒辣、“王记” 的牛肉香、“张记” 的香油鲜、“赵记” 的醋香,还有小李摊位上驴肉火烧的焦香,混在一起,成了西关大街与金台驿街十字路口独有的味道。这味道里,有清晨的露水味,有煤炉的烟火味,还有人与人之间的暖味。
他想起刚开店时,总担心被其他三家店挤垮,每天都提着心过日子;想起降价风波时,自己硬撑着不降价,心里其实慌得很;想起雪天里,四家店凑在一起开 “临时食堂”,大家围着煤炉取暖,手里捧着热汤,那种暖意,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现在他终于明白,做生意不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而是像熬胡辣汤一样,得慢慢熬,得把不同的料都放进去,辣的、香的、鲜的、暖的,少了哪一样,都熬不出最地道的味道。
就像这四季轮回,春天有梧桐的新芽,夏天有冰镇的绿豆汤,秋天有金黄的落叶,冬天有温暖的煤炉,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的风景;而这四家店,每家都有自己的特色,“李记” 的老味道、“王记” 的实在肉、“张记” 的贴心服务、“赵记” 的热闹劲儿,少了哪一家,这路口的烟火气都会淡几分。
夕阳西下时,四家店的灯陆续亮了起来,暖黄的灯光映在街道上,像撒了一层金粉。小李的摊位前还围着不少人,他正忙着给顾客装火烧,脸上的笑容比灯光还亮。李建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收摊。明天一早,他还要熬新的胡辣汤,王老板要炖新的牛骨汤,张敏要准备新的糖糕,赵刚要炸新的油条,小李要做新的驴肉火烧 —— 他们还要在这个路口,继续熬着这碗暖人的汤,守着这份热闹的烟火气,让日子一天比一天更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