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从绣筐底下翻出块千层底,已经纳了一半,针脚细密得像鱼鳞。沈青竹知道,她纳鞋底总在夜里,就着油灯的光,一针一线,常常纳到后半夜。他伸手想摸摸那鞋底,却被她拍开:“别碰,手上有灰,沾了脏。”
午后,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把院子里的竹篱笆都染成了白色。林小满坐在窗边绣门帘,沈青竹则在廊下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沉闷而规律,像在为她的针脚打节拍。
“你看这梅枝,开了两朵了!”沈青竹忽然喊了一声,手里还握着斧头,指着堂屋的霁蓝瓶。
林小满放下绣绷跑出去,果然,那束红梅不知何时绽开了两朵,花瓣像染了胭脂,在白雪映衬下,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伸手想去碰,却被沈青竹拦住:“别碰,冻着。”他脱下自己的棉袄,披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的体温。
“真香啊。”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梅香混着雪的清冽,沁人心脾。
“等雪停了,我去后山砍几根竹条,给你编个花架,就放窗台下,开春能种月季。”沈青竹看着她裹着自己棉袄的样子,笑了,“你穿着我的衣服,像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
林小满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却把棉袄裹得更紧了。她坐在窗边,看着廊下劈柴的身影,手里的绣花针跑得更快了——梅枝上的蝙蝠渐渐成形,翅膀不再圆胖,而是透着灵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傍晚时分,沈青竹把劈好的柴码得整整齐齐,林小满也绣好了门帘上的第一枝梅花。他进来烤火时,看见她正把梅枝上刚落下的一朵花瓣,小心翼翼地夹进绣绷里,当作配色的样本。
“冷不冷?”他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星溅起来,映得两人脸上都暖暖的。
“不冷。”林小满举起绣绷,“你看,像不像堂屋那朵?”
沈青竹凑近一看,绣布上的梅花,花瓣层层叠叠,连最浅的粉色都绣得恰到好处,果然和瓶里的梅花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早上她被梅枝扎破的手指,那点血珠,倒像是为这梅花点了最艳的一笔。
“像,太像了。”他由衷地赞叹,“比真花还好看。”
林小满抿嘴笑了,把绣绷放下,去灶房端晚饭。锅里的腊八粥还温着,冒出的热气模糊了窗户,在玻璃上凝成水珠,又顺着往下淌,像一行无声的诗。
沈青竹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堂屋那束渐渐绽放的红梅,忽然觉得,这腊月的日子,因为有梅香,有针脚,有身边的人,竟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和温暖。
而林小满端着粥出来,看着他映在火盆边的侧脸,心里也悄悄想着:等门帘绣好,就挂在堂屋门口,让每个进门的人,都能看见这满布针脚的福气,和藏在梅香里的,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雪还在下,但屋里的炉火和灯下的针脚,早已把寒冷挡在了门外,只留下一室的温馨,和对新年的满满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