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清晨,林小满刚把腌好的腊肉挂上牌楼,就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铜铃声——是沈青竹推着独轮车回来了,车轱辘碾过结着薄冰的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买着梅枝了?”她迎上去,看见独轮车的竹筐里,除了年货,果然立着一束红梅,枝桠上缀着饱满的花苞,看着就精神。
沈青竹拍了拍身上的雪,鼻尖冻得通红:“跑了三家花店才找着这么好的。你说要插在堂屋的霁蓝瓶里,得选带骨朵的,说开就开,能香到元宵。”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把梅枝抱下来,生怕碰掉了花瓣。
林小满接过梅枝,指尖触到冰凉的枝干,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她转身往灶房走:“快进来烤烤火,我煮了腊八粥,放了你爱吃的栗子和桂圆。”
堂屋的火盆烧得正旺,沈青竹搓着手凑近,看她往霁蓝瓶里注水。那瓶子是她陪嫁的嫁妆,瓶身上描着缠枝莲,平日里舍不得用,只在年节时才拿出来插花。梅枝被剪去多余的细枝,插进瓶里时,沈青竹忽然“哎哟”一声——枝桠上的尖刺划破了她的手指,血珠像颗小红豆,落在青灰色的砖地上。
“咋这么不小心?”他赶紧从怀里掏出手帕,笨拙地想按住她的手指。那手帕是林小满绣的,边角绣着两只戏水的鸭子,此刻却被他攥得皱巴巴的。
“没事,小口子。”林小满笑着抽回手,往伤口上抹了点灶心土,“倒是你,手冻得跟萝卜似的,快放火盆上烤烤。”
沈青竹却不依,非要拉着她到里屋上药。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她指尖:“这是镇上李大夫新配的,治冻疮和小伤口最灵。”他的指尖粗糙,带着常年握刀的厚茧,碰到她的皮肤时,却轻得像羽毛。
林小满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他也是这样,在雪地里走了十里路,为她买一支最好的梅枝。那时他们刚成亲不久,她还不好意思让他为自己跑那么远,他却憨笑着说:“你喜欢,就不远。”
“对了,”沈青竹忽然想起什么,从独轮车的布包里翻出个纸包,“给你买的丝线,胭脂红和石绿,你说要绣个‘梅开五福’的门帘,刚好能用。”
林小满打开纸包,丝线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她确实说过,想在新做的门帘上绣几枝梅花,缀上五只蝙蝠,讨个吉利。只是随口一提,他却记在了心上。
“下午我就开始绣,”她把丝线放进绣筐,“争取年前能挂上。”
沈青竹凑过来看她理线,忽然指着绣筐里的半成品:“这只蝙蝠的翅膀,是不是太圆了?像只胖蛾子。”
林小满被他逗笑,拿起绣绷子:“你懂什么,这叫‘福态’。等绣完了,保准你夸好看。”她拈起绣花针,红线在素白的布面上游走,很快勾勒出半个梅瓣的形状。
沈青竹就坐在旁边看着,火盆里的炭火偶尔“噼啪”一声,映得她的侧脸格外柔和。他忽然说:“过几日去趟镇上,给你扯块新布吧,做件夹袄。我看你那件靛蓝布的,袖口都磨破了。”
“不用,还能穿。”林小满头也不抬,“倒是你,开春要去山里打猎,得做双厚底鞋,我这就纳鞋底,用新打的麻绳,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