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两日的雨,淅淅沥沥,把院墙上的青苔洗得发亮。豆宝坐在窗边,看着雨珠顺着屋檐连成线,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圈圈涟漪。沈爷爷坐在对面的竹椅上,慢悠悠地抽着旱烟,烟杆在手里转着圈。
“爷爷,李伯说关外的雪能没过大象,是真的吗?”豆宝忽然问。
沈爷爷吐出一口烟圈,笑了:“那是他吹牛呢。关外是冷,雪下得深,但要说没过大象,就太玄乎了。不过啊,那里的风是真烈,能把人的耳朵冻掉,李伯刚去那几年,年年开春都得掉层皮。”
豆宝托着下巴:“那他为啥还要待那么久?”
“为了挣钱,也为了找条活路。”沈爷爷磕了磕烟灰,“那时候村里穷,你爹刚没,我带着你娘拉扯你,李伯看不下去,才跟着商队走的。他总说,出去闯闯,说不定能给村里带点指望回来。”
雨声渐大,豆宝忽然想起昨天去村头送药时,听见王婶和人念叨,说李伯带回来的黑麦种子,有几亩地冒出了绿芽,比本地的谷苗壮实多了。
“爷爷,明天雨停了,我们去看看那些黑麦苗吧?”
“好啊。”沈爷爷点头,“顺便去看看你李伯,他这两天在地里搭了个棚子,吃住都在那儿,说是怕鸟雀啄苗。”
次日天放晴,阳光穿透云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豆宝跟着沈爷爷来到东坡,远远就看见一个草棚,棚子外,李伯正弯腰查看苗情,裤脚沾满了泥。
“李伯!”豆宝喊了一声。
李伯直起身,脸上沾着草叶,看见他们,咧嘴一笑:“你们来啦!快来看,这苗长得多精神!”
黑麦苗果然长势喜人,绿油油的,叶片厚实,比旁边地里的本地谷苗高出一截。豆宝蹲下身,轻轻碰了碰叶片,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带着蓬勃的生机。
“这还得多谢你沈爷爷,连夜给苗撒了草木灰,把虫都赶跑了。”李伯道。
沈爷爷摆摆手:“是你种子好。”
三人说说笑笑,查看完苗情,往回走时,李伯忽然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个念想。”
他领着豆宝和沈爷爷来到自己的老房子。屋子久无人住,有些破败,李伯从炕洞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来,是一本泛黄的日记,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梳着两条麻花辫,笑得腼腆。
“这是……”豆宝看着照片,有些疑惑。
“她叫秀莲,是我没过门的媳妇。”李伯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走的那年,她送我到村口,说等我回来就成亲。结果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日记里,记录着李伯在关外的生活,有对秀莲的思念,有对家乡的牵挂,也有被风沙吹裂皮肤的疼痛、被劫匪围困的惊险。最后几页,字迹越来越潦草:“听说秀莲嫁人了,也好,总算有个归宿。”“今年冬天特别冷,不知道村里的老槐树还在不在?”“攒够了钱,买了些种子,回去,总得做点什么。”
豆宝看着日记,鼻子忽然有些发酸。他想起李伯给的麦芽糖,想起那些饱满的黑麦种子,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带回这些东西——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想弥补那些年的遗憾。
“她后来……过得好吗?”李伯问沈爷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