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那天,阳光刺得高早苗睁不开眼。他站在拘留所门口,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却满是尘土和汽车尾气的味道。身上的衣服还是入狱时那套,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像一层褪色的旧皮。他的奔驰、豪宅、千万账户,早已被法院冻结抵债,如今孑然一身,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手机卡因长期欠费,早已被停机注销。那个曾被他奉为神明的“158”,以及后来带来桃花劫的“8888”,都成了空号,再也无法激活。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一张皱巴巴的释放证明,和狱友老黑临别时塞给他的纸条。
老黑是个因赌博倾家荡产而入狱的中年汉子,沉默寡言,却在最后一天拍了拍高早苗的肩膀,把一张写着数字的烟盒纸递给他:“兄弟,用这个吧,‘4444’。伏位磁场,主停滞、忍耐、内省。破罐子破摔,说不定有转机。”
高早苗当时苦笑,觉得这号码比自己的处境还要惨淡——四个“4”,在世俗眼里是不祥之兆,是死寂,是绝路。可现在,他连“破罐子”都不剩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拿着那张纸条,在街边的小店充了值,买了一部最便宜的二手老人机。屏幕亮起,尾数“4444”像四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暗、沉默。他没有期待奇迹,只求能联系上母亲,告诉她自己出来了。
他租了间地下室,月租三百,潮湿阴暗,蟑螂随处可见。墙壁上渗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他把唯一的行李——一个破旧的帆布包——放在地上,坐在唯一的一张铁架床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这里,就是他的新起点,或者说,是他人生的最低谷。
他以为自己会沉沦下去,像一块石头沉入湖底,永无翻身之日。但他错了。
转机,来得悄无声息。
那天,他正蹲在城郊一个废弃工地的角落里,一根一根地擦亮那些从废品站收来的生锈钢筋。这是他仅有的谋生手段——低价收购废钢,清理干净后,再以稍高的价格卖给小作坊。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钢筋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的手上磨出了血泡,又被磨破,结成了厚厚的茧。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看了很久,久到高早苗以为是城管来了,紧张地抬起头。
“你就是高早苗?”男人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高早苗眯着眼睛,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是我。有事吗?”
“我是高铁站建设项目的材料负责人,姓李。”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新疆高速铁路集团有限公司”的字样,“我查过你,当年王总逼你签假合同的事,我都知道。现在,我们需要一个靠谱的供应商,你敢接吗?”
高早苗愣住了。高铁站?那可是国家重点项目,上亿的工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但那串“4444”仿佛刻在了他的心里。伏位磁场?停滞?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又有些释然。或许,伏位不是停滞,而是蛰伏,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只属于真正踏实做事的人的时机。
他没有问预付款,没有谈利润,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敢接。只要您信我,我拿命干。”
他拼尽了全力。
他不再追求什么“天医”“生气”,也不再幻想一夜暴富。他把每根钢筋的规格、强度、产地都记得滚瓜烂熟,亲自跑遍全城的钢材市场,只为找到性价比最高的货源。他亲自盯着每一车货的装运,确保没有一根次品混入。他把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他甚至学会了用最原始的方式——记账本,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
他住着地下室,吃着最便宜的盒饭,却把所有的钱都投在了这批货上。他不再喝酒,不再应酬,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扑在工地上。工人们起初看他落魄,有些怠慢,但见他如此拼命,也都被感染,干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