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了,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低头不语。
可那双眼睛,她认得。
那双曾说“我不信命能定我”的眼睛,此刻空洞如井。
她连夜赶往云南,在看守所见到他。
铁窗冰冷,他坐在对面,手铐反扣,手腕磨出红痕。
她抱着儿子,儿子睡着了,小脸贴在她肩上。
她冷冷问:“为什么?”
王杰抬头,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命犯二婚’……”
“我是—— 专门骗你这种女人的。”
他声音颤抖,像在赎罪:
“我查过你,知道你信命,被男人伤过……”
“我编了‘我也二婚’的命,让你觉得‘天作之合’……”
“舅舅那300万……我全输在境外赌桌上。”
“最后,那‘算命先生’……是,我同伙。”
他低头,不敢看她:
“我本想骗完就走……”
“可那三个月,我梦见你抱着孩子等我……”
“我差点回来……”
“可我骨子里,就是个骗子。”
她不哭,不闹,只问:
“那你爱过我吗?”
王杰沉默良久,声音轻得像风:
“……有那么几天,我以为我能改。”
“可我骗了太多人, 连自己都骗了。”
“我信的不是命, 是—— 谁最信命,谁最好骗。”
她转身,抱着孩子走出看守所。
阳光刺眼。
儿子在她怀里睡着了,小手抓着她衣角。
她轻声说:
“你说,不信命,我信什么?”
“信你个鬼。”
五年后,深圳。
段贞德站在“贞德不贞”家政公司门口,望着街对面那家湘菜馆。灯光昏黄,人影晃动,像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她已三十九岁,眼角有了细纹,可眼神沉静如深潭。
她没再结婚。
她在宝安开了一家家政公司,专收被家暴、被抛弃的女性。
公司名叫——“贞德不贞”。
“贞,不是守男人,是守自己。”
她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儿子上小学,成绩优异。
有人问她:“你还信命吗?”
她笑:
“信。”
“我信——”
“命是别人给的,运是自己走的。”
“我命里确实有‘孤鸾煞’,可我不再等哪个男人来破煞。”
“我自己,就可以破煞!”
某夜,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庙前。
庙门上写:“命煞庙”。
庙里,供着三尊像:
一尊是刘一手,手持糖块,面无表情;
一尊是王春雨,开着破车,目光躲闪;
一尊是王杰,手持黄纸,笑得诡异。
她走上前,从包里掏出四样东西,放在供桌上:
一颗糖(刘一手给的);
一张火车票(王春雨没用的);
一块黑曜石(算命先生卖的);
一本离婚证(王杰骗的)。
她点燃香,说:
“谢谢你们, 教会我,不信命。”
香燃尽,三尊像,化为灰烬。
庙门缓缓关闭。
她转身,走向一个光芒万丈的门。
她耳畔似有低语:
“命煞,不在八字, 在你的爱心。”
“你破的不是煞,是—— 对爱的恐惧。”
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