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女生言情 > 陛下,您的奏折上热门了! > 第43章 南巡风波:地方Rap太辣耳!

第43章 南巡风波:地方Rap太辣耳!(2 / 2)

为了迎接圣驾,显然也是下足了“押韵”的功夫。从大门到正堂,所有的楹联、匾额,统统换成了崭新的、对仗极其工整、押韵极其生硬的“颂圣”之作。什么“皇恩浩荡如春雨,泽被禾城万物苏”,什么“圣主南巡千载遇,黎民欢腾似潮涌”……字是烫金的,内容却空洞得能跑马。

正堂之上,更是布置得“喜气洋洋”。主位自然是陛下的龙椅(临时搬来的,铺着明黄绸缎),下首两排太师椅,铺着大红锦垫。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每张椅子旁边,都立着一块半人高的……提示牌?

江屿白凑近一看,差点又没绷住。只见牌子上用端正的楷书写着:

「奏事需押韵,字字显精神。

节奏要分明,句句颂圣恩。

韵脚若不通,罚俸三月整。

陛下若皱眉,尔等自小心!」

落款:禾城县迎驾筹备处敬立。

“好家伙!”江屿白心里直呼好家伙,“这是把朝堂Rap仪式搞成地方KpI考核了?还带罚款和皱眉警告的?” 他偷偷瞄了一眼赵衍。陛下正被簇拥着走向主位,目光扫过那些刺眼的提示牌,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坐下了。只是那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又开始有节奏地敲击起来。

接风宴更是将“形式主义Rap”发挥到了极致。每一道菜上来,负责报菜名的不是丫鬟,而是……穿着崭新吏员服色的书办!个个表情肃穆,如同上刑场。

“陛下——请品——!”

一个书办端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虾仁”,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

“此乃——禾河——青虾——仁!”

“玉体——玲珑——赛白银!”

“鲜甜——爽脆——滋味美!”

“恭祝——陛下——福寿——齐——天——!”

最后一句吼得声嘶力竭,脸都憋红了。

赵衍拿着银箸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那盘虾仁,又看看那书办视死如归的表情,最终,象征性地夹了一粒最小的,放进面前的骨碟里。没吃。

下一个书办端着“清蒸鲈鱼”上前:

“此鱼——跃自——禾水——滨!”

“金鳞——闪闪——耀龙庭!”

“肉嫩——味鲜——无小刺!”

“象征——我朝——呃——万世——太平——!”

“滨”和“庭”还算押,“刺”和“平”就有点硬凑了。书办报完,明显松了口气,后背都汗湿了。

赵衍依旧面无表情,只微微颔首。福顺立刻上前,用银针试毒,又用小碟分了一点点鱼肉。陛下依旧没动。

宴席在这种诡异又紧绷的“报菜名Rap”中艰难推进。官员们个个正襟危坐,食不知味,心思全在等下轮到自己汇报时该怎么押韵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终于,轮到正戏——地方政务汇报。

李县令经过刚才城门口的“洗礼”,似乎找回了一点状态(或者说破罐子破摔得更彻底了)。他深吸一口气,离席出列,走到堂中,对着赵衍深深一揖,然后……开始了他的长篇押韵奏报!

从春耕夏耘说到秋收赋税,从剿灭山匪(其实就几个偷鸡贼)说到教化乡民(建了个半荒废的乡塾)……内容空洞无物,但句句押韵,节奏铿锵,如同和尚念经。为了押韵,各种牵强附会的成语、生搬硬套的典故层出不穷。什么“盗匪如毛已尽除,乡间夜不闭户牖”(实际就抓了俩小贼),什么“乡塾书声震天响,教化之功感苍穹”(那乡塾就三个学生,先生还总请假)。

赵衍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那敲击扶手的手指,频率越来越快,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耐。江屿白站在赵衍侧后方负责“速读摘要”,此刻也是听得眼皮直打架,强打精神提炼着那些被华丽韵脚包裹的废话核心:“……剿匪……夸大……乡塾……荒废……赋税……尚可……”

周墨宣坐在下首,闭着眼,仿佛老僧入定。但若仔细看,能发现他放在膝上的手,正用指尖极其缓慢地、一下下抠着官袍的布料,留下一个个微不可察的小褶皱——这是他愤怒到极致却又无处发泄时的表现。

汇报接近尾声,李县令似乎也快词穷了。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终于说到了关键的水灾赈济:

“……灾情——虽重——不足惧!”

“朝廷——恩泽——如——呃——甘露!”

“下官——殚精——竭虑——筹!”

“钱粮——发放——已——八成——有!”

“灾民——安置——妥当当!”

“心怀——感恩——泪——汪汪!”

“只待——来年——春风——度!”

“重建——家园——更——辉煌——!”

为了押“惧”、“露”、“筹”、“有”、“当当”、“汪汪”、“度”、“煌”,李县令可谓是绞尽脑汁,词汇贫瘠得令人心酸。“妥当当”、“泪汪汪”这种词都用上了,汇报灾情搞得跟唱莲花落似的。

赵衍终于停下了敲击的手指。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福顺立刻会意,尖声道:“李县令,陛下问,具体灾民数目多少?安置点有几处?每日口粮标准几何?可有御寒衣物?病患如何处置?重建银两从何处调拨?账册何在?”

又是连珠炮似的具体问题!每一个都直指核心,容不得半点押韵糊弄!

李县令脸上的汗更多了,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站在角落的师爷。那师爷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蓝布包袱,里面显然就是账册。被县令一看,师爷脸色一白,手忙脚乱地解开包袱,捧出几本厚厚的册子,小跑着上前,跪倒在地,将册子高高举起。

福顺上前接过,转身呈给赵衍。

赵衍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正是记录灾情和赈济的明细册。他目光如电,快速扫过。江屿白也好奇地踮起脚尖,借着角度偷瞄。

只见那账册的书写,也染上了浓重的“韵律癌”!为了追求汇报时的“押韵效果”,许多关键数据竟然被扭曲、简化,强行塞进了韵脚里!

比如记录受灾田亩数的一页,赫然写着:

「禾城东乡水茫茫,

万亩良田变汪洋。

精确之数何须计,

概数三千四百强。」

为了押“茫”、“洋”、“强”,硬是把精确数字模糊成了“概数”,还加了一句莫名其妙的“精确之数何须计”!

再看安置点物资发放:

「城隍庙内聚灾民,

日发粟米整三升。

老弱妇孺需加意,

酌情添补莫要争。」

旁边小字:老弱妇孺日加粟米半升。

为了押“民”、“升”、“争”,把“酌情添补”这种模糊的指令直接写了上去,具体标准还得看小字注释!

赵衍越看,脸色越沉。他“啪”地一声合上册子,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死寂的大堂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县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陛……陛下……”

“好一个‘概数’!好一个‘莫要争’!”赵衍的声音冷得像冰,“李德水,你这禾城县令当得好!当真是‘殚精竭虑’!心思都用在如何把灾情写成打油诗上了!” 他猛地站起身,明黄的袍袖带起一阵风。

“传旨!”赵衍的声音响彻大堂,“禾城县令李德水,救灾不力,粉饰太平,着即刻停职!由县丞暂代其职!一应赈灾安置事宜,据实重报!再有半句虚言妄语,严惩不贷!” 他目光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众官员,一字一句道:“自即日起,南巡所至州县,日常奏报、地方公文,给朕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再让朕听到半句为押韵而生的废话、套话、虚话……”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冻得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休怪朕,不讲‘韵律’!”

说完,赵衍拂袖而去,留下满堂死寂和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李县令。

是夜,禾城县驿馆。

最上等的天字号房内,烛火通明。赵衍却毫无睡意。他换下了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白日里那魔音灌耳的“欢迎曲”、李县令磕磕绊绊的“抓抓抓”、账册上为押韵而扭曲的数字……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盘旋。

僵化的仪式,空洞的韵律,如同沉重的枷锁,不仅束缚了官员的手脚,更蒙蔽了朝廷的眼睛,阻碍了真正的政务畅通!这积弊,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顽固!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起御笔,饱蘸浓墨。他要拟一道口谕,一道足以震动整个谐律王朝官场的口谕!他要亲手打破这该死的“押韵”枷锁!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赵衍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脑中那些根深蒂固的韵律惯性,试图用最直白、最有力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志:

「自即日起……」

刚写了四个字,赵衍的笔尖顿住了。他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既不押韵、又足够威严有力的表达方式。这感觉……竟比批阅最复杂的奏章还要艰难几分。那无形的韵律枷锁,似乎已融入血脉,想要挣脱,谈何容易?

烛火跳跃,将赵衍紧锁眉头、凝神苦思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墙壁上。窗外,夜风掠过驿馆檐角的风铃,发出几声清越悠远的脆响,仿佛在为这个决心挣脱枷锁的年轻帝王,敲响变革的前奏。而那尚未落笔的口谕,如同一柄悬在王朝陈规陋习之上的利剑,寒光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