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那根不知死活的青铜柱子,还在密室中央顽固地唱着它那单调的“嗡嗡”背景乐。
而江屿白手机屏幕上那两行杀气腾腾的御批短信,像两把冰冷的匕首,悬在密室里每个人的头顶。惨绿的光映着两张同样惨绿的脸——江屿白是愁的,周墨宣是惊的(还带着点世界观崩塌后的茫然)。
“周…周老…”江屿白的声音干涩,带着点绝望的颤音,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那个愤怒掀桌的颜文字表情显得格外刺眼,“陛下…催命呢…咱…咱得让它闭嘴啊!您看这‘安全模式’…呃,这‘枢’,它到底咋关?”
周墨宣的目光艰难地从那“邪术法器”屏幕上移开,重新落回嗡嗡作响的柱子,眼神复杂。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点对“法器”的震惊和探究欲,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沉重的忧虑覆盖。老学究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他不再端着那套押韵的古板腔调,甚至连“竖子”都忘了骂,只是用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铺直叙的语调,对着柱子,也对着江屿白,缓缓开口:
“此乃‘谐律之枢’,非天罚,是预警!”
他手中的铜制音叉下意识地在柱子底部那个螺旋节点上轻轻一点,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叮”,仿佛在安抚一个躁动的巨兽。
“先祖以无上智慧,采天外奇石为基,”他指了指散落在柱子周围那些不起眼的黑色石头,又指向柱身上繁复的蝌蚪纹路,“引地脉声律为弦,布下这护国大阵!防的是……”
周墨宣的声音顿住了,眉头紧紧锁起,似乎在权衡着该不该说,或者说出来眼前这跳脱的史官能不能理解。最终,他只是含糊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挥了挥手:“算了,说了你这竖子也不懂!防的乃是天地失衡时,引动地脉共鸣、摧山撼岳的…大恐怖!”
“大恐怖?”江屿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想起了手机分析结果里那句“能引发地动山摇”!他几乎是本能地再次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得飞快:“周老您看!是不是类似这种?!”
他点开之前录下的噪音样本分析图,屏幕上瞬间跳出扭曲跳动的波形图谱,旁边还有一行行冰冷的、不断刷新的数据流:
【超低频能量核心波段:17.8hz…】
【能量耦合效率:峰值87.3%…】
【共振扩散模型预测:地表结构应力临界点突破风险:高…】
【结论:高危级次声波共振,可诱发地质结构失稳…(x_x)】
他把屏幕再次猛地怼到周墨宣眼前,绿光映着老周陡然放大的瞳孔:“您说的‘大恐怖’,是不是就是这玩意儿?!能跟地底下产生共鸣,然后‘轰隆’一声,大家集体玩完?!”
周墨宣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扭曲的线条和冰冷的符号,嘴唇微微哆嗦着。那些他只能用“地脉共鸣”、“山河倾覆”等玄之又玄的古语描述的东西,此刻竟被这小小的“邪术法器”如此赤裸裸地、数据化地剖开在他面前!那感觉,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突然看到了神像背后的齿轮和发条!
老学究的世界观,遭到了来自山寨机和科学数据的双重暴击。
他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着抬起,似乎想触摸那冰冷的屏幕,又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他看向江屿白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震惊、茫然、敬畏,甚至还有一丝…被强行拉上贼船的认命?
“你…你这‘法器’…”周墨宣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竟真能窥探天地律动之秘?此…此等邪门歪道…” 他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用就行!”
江屿白:“……” 行吧,能让古板老学究承认“邪术有用”,这已经是历史性突破了!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依然显得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桂子压低了却依旧尖细的通报:“江大人!乐司官来了!”
话音刚落,乐瑶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她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浅碧色的乐官袍子下摆沾了些夜露,额角沁着细汗,发髻也有些松散。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长条状物件,脸上带着焦急和忧虑。
“江大人!周…周老?!”乐瑶一眼看到密室里的情形,尤其是看到向来威严古板的周墨宣此刻竟和江屿白站在一起(虽然中间隔着根柱子),脸上还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震惊和疲惫的复杂表情时,她明显愣住了,行礼的动作都僵了一下。
江屿白赶紧招呼:“乐司官来得正好!快!把家伙事儿亮出来!周老摊牌了!这柱子是护国大阵的核心!咱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呃,不,是守护王朝的战友!” 他语速飞快,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把现状和“组队邀请”砸过去。
乐瑶被这突如其来的“战友”宣言砸得有点懵,下意识地看向周墨宣。老周板着脸,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算是默认了江屿白这极其不庄重的说法。他的目光,则落在了乐瑶怀中那个锦缎包裹上。
乐瑶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台上,解开锦缎。里面露出的,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架通体乌黑、形制古朴、但明显比之前那套练习编钟更精致、更小巧的…便携式编钟?只有九枚大小不一的青铜钟,悬挂在一个雕工精美的硬木框架上。
“此乃‘九音玲珑匣’,”乐瑶解释道,手指轻柔地抚过冰凉的钟体,“虽不及太庙正殿大编钟恢弘,但音律更准,共鸣更清,也更便于携带操控。我想着…或许对‘安抚’此‘枢’有用。”她说着,目光期待地看向江屿白和周墨宣。
“有用!太有用了!”江屿白眼睛一亮,立刻把手机屏幕转向乐瑶,“乐司官您看!周老和这‘法器’联手,把柱子唱歌跑调…呃,把‘枢’能量波动的老底都扒出来了!现在缺的就是您这双‘金耳朵’和这‘玲珑匣’,把分析出来的‘解药谱’给演奏出来!”
他飞快地点开屏幕上那串“芝麻谱”:
【有效压制组合片段(局部):频率序列:低-高-中-中-低…对应强度:弱-强-中-强-弱…间隔时长:0.5秒-0.3秒-0.4秒-0.2秒…目标区域:柱体东南侧第三音纹区…误差:小于一粒芝麻…(;′д`)ゞ】
乐瑶凑近细看,越看眉头蹙得越紧:“此序列…转换要求太过苛刻!频率跳跃剧烈,强弱转换需在瞬息之间,间隔更是毫厘不能差!以人力击钟…” 她摇摇头,面露难色,“恐怕难以企及!”
“人力不行,那就靠它指挥!”江屿白拍了拍手机,又指向周墨宣,“周老是技术总监,负责核心原理和现场指导!您就负责…嗯…把‘法器’给的‘谱子’,用您那‘金耳朵’和‘玲珑手’,转化成编钟能懂的操作!咱仨,分工合作!”
他大手一挥,完成了临时团队的粗暴分工:
江屿白(万能分析仪操作员):负责现代数据捕捉、分析和“谱子”输出。
乐瑶(古韵律转换师):负责将冰冷的数字谱,转化为编钟的实际敲击韵律和力度。
周墨宣(核心技术指导兼监工):负责提供柱子(谐律之枢)的物理特性、能量节点等核心机密,并监督执行。
周墨宣看着这分工,尤其是看着江屿白手里那个闪烁着绿光的“邪术核心”,嘴角又抽搐了一下。他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但目光扫过那根依旧嗡嗡作响、随时可能再次狂暴的柱子,再想想皇帝陛下那“提头来见”的短信,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罢了!尔等邪门歪道…若真能平息此‘枢’躁动,解王朝之危…老夫…便暂且依你!”
这就算是老学究的官方认证入伙了!虽然语气像是被迫签了丧权辱国的条约。
临时团队首次技术会议,在密室中央那根“嗡嗡”柱子的背景音下,鸡同鸭讲地艰难开幕。
“周老!这‘第三音纹区’具体在哪儿?是这儿?还是这儿?”江屿白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柱子局部放大图,一个绿色光标在某个区域闪烁。他手指在冰冷的青铜柱壁上戳来戳去,试图找到那个“芝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