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下午来送新抄的《待客九则》卷轴。桑皮纸,小楷字,每一条都加了注释。
他把卷轴放在桌上,看见心声簿露出一角。
“有人开始记得桂语斋了。”他说。
沈知意站在门口望着桂花树。“是他们自己记得了。”
小林晚上整理素材,发现手机多了几百个未读通知。他点开论坛,看到自己发布的视频已被转发两千多次,评论区全是相似的话:
“我也想去看看。”
“我们镇有这种地方吗?”
“明天带我妈去。”
他一条条看完,最后删掉了所有营销脚本的草稿。
桌面上只剩一个文档,标题是:“拍人,别拍茶。”
陈阳更新完数据,在“心声簿”管理页写下第二条备注:每一条留言都是茶魂的回响,勿以数量计价值。
第三天清晨,沈知意在祖屋醒来。窗外有鸟叫,阿斑趴在她的手稿上。
她翻开一页,新字迹浮现:“你说的话,终会找到听的人。”
她起身烧水,准备今日的第一炉茶。
茶铺开门后,来了一位穿蓝布衫的男人。他不坐,也不点茶,只站在门口看了一圈。
他看到了墙上的《待客九则》,看到了角落的心声簿,也看到了柜台上那支斜放的铅笔。
他没留下纸条,但出门时对邻居说了一句:“这家茶铺不一样。”
邻居问怎么不一样。
他说:“这里让人敢说真话。”
这话被路过的小林听见了。他没开机,只记在本子上。
当天中午,书坊来了三个年轻人,问裴砚有没有卖过一款叫“桂语茶”的东西。
“那是茶铺的名字。”裴砚说。
“我们在网上看到一段视频。”其中一个说,“就想来看看。”
裴砚没多问。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份《待客礼要》复印件,放在显眼位置。
下午,沈知意收到小林的消息:《她说,这里的茶有爸爸的味道》上了本地论坛首页。
她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继续炒茶。
茶叶在锅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第四天,茶铺来了位老人。他坐下后一句话不说,沈知意按规矩问他今日可顺。
他点点头,又要了一杯秋焙。
喝完他起身离开,在心声簿里塞了张纸条。
沈知意后来打开看,上面写:“我妻子走了十年,今天我终于对她说了再见。”
她把纸条夹进手稿里。
当晚四人聚在茶铺后院。没人提数据,也没谈热度。
裴砚只说了一句:“有人开始记得桂语斋了。”
沈知意望着院角的桂花树,轻声道:“是他们自己记得了。”
风吹过树梢,一片叶子落下,正好盖住木箱上未写完的句子。
小林合上相机。
陈阳收起记录本。
裴砚在《待客礼要》扉页添了一行小字:人心非器,不可量;唯以诚注之,自会满溢。
沈知意站起身,走向灶台。水开了,她取下铁壶,倒入茶碗。
热气升起来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女人牵着孩子走进来,低声问:“请问……这里是能说出心里话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