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看不懂这些诗意表达。”他说,“市场需要直接的信息。”
沈知意看着他,说:“‘桂语’不能改。这是我们院子里的树说的话。”
男人皱眉:“那合作很难推进。”
旁边的年轻人突然上前一步,用英语说:“您知道清明是什么吗?那是春天的一个节气。我们那天去采桑叶,叶子上有露水。我们用手翻炒茶叶,一锅要炒四十分钟。这不是效率,这是记住一件事该怎么完成。”
他声音不大,但说得清楚。
另一个年轻人也开口,指着棉纸说:“这纸是我们自己晒的。它吸过晨雾,锁住茶香。如果您换了铁罐,这些就都没了。”
采购商沉默一会儿,收起合同,说:“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纸灯下的茶杯,低声说:“也许是我错了。”
闭馆铃响时,人群散去。只剩一个青年站在展位前没动。他二十多岁,脸色疲惫,手里捏着一张皱纸。
他用英文说,他刚丢了工作,女朋友也离开了。这几天他睡不着,吃不下。可刚才喝了那杯茶,忽然觉得心里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但我听见了安静的力量。”
沈知意从本子里抽出一页纸,写下一句话:“饮时如归家。”她折成一只纸鹤,放进他手里。
裴砚从包里拿出一本空白小册子,封面印着桂花枝影。他递给青年,说:“你可以写自己的故事。”
青年低头看着纸鹤和册子,眼眶红了。他鞠了一躬,转身慢慢走远。
沈知意站在展台中央,风吹动了她的衣角。她打开木箱,手稿静静躺在里面。一页纸被风掀开,墨迹微微发亮,像是新写了字。
她没看,轻轻合上箱盖。
裴砚走过来,把最后一杯冷茶倒进旁边的盆栽。他放下杯子,袖口那点墨还在,没有擦。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灯,又看向沈知意。
三位年轻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围在一起。一人在速写本上画外国人的脸,另一人反复念着那句“清明采桑,谷雨焙茶”,第三个人盯着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消息。
火车启动后,车厢安静。窗外灯火飞驰而过,映在玻璃上晃动。沈知意靠着椅背闭眼,手搭在膝上的木箱。
箱子里的手稿又添了一行小字。
无人看见。
老猫阿斑在梦里轻轻“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