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尽头,晨雾渐散。沈晚棠与裴砚并肩走入异国小镇的茶室小院,布包未卸,陶罐尚温。她将“tq-05”取出,指尖轻抚罐身,釉面微凉,却似藏有余烬。
茶席设在檐下石台,五张矮凳围成半圆。几位茶人陆续落座,目光礼貌而疏离。有人翻看节目单,有人低声交谈,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客气的冷淡。
她不急于开罐。只取清水烫盏,动作缓而稳。水声轻响,瓷白映光。裴砚静坐一旁,手中布巾搭在膝上,未曾展开。
“这茶,不是讲给人听的。”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落得清晰,“是让人想起来什么。”
众人微怔。
她继续道:“我祖母曾在桂花树下守一夜炉火。她说,茶要等人心静下来才肯说话。那棵树如今还在,枝干斜伸过屋顶,春天开花,秋天落叶,年年如此。”
无人应答。但有人放下节目单。
她启封“tq-05”,投叶入壶。泉水注入瞬间,一股清甜幽香悄然弥漫,不浓烈,却直透鼻息。茶烟升腾,在晨光中扭曲成细丝,仿佛有形之物缓缓游走。
第一位接过茶盏的是位日本老者。他双手捧杯,闭目轻嗅,再啜一口。喉头微动,眉心忽然一颤。
片刻后,他低语:“母亲病重时,我端茶进去,手抖洒了半盏。她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毛躁。后来才知道,她是怕我看见她哭。”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说完后,久久未睁眼。
风穿过庭院,吹动檐角铜铃一声轻响。
第二位是法国女子,金发挽起,眼神锐利。她饮罢,摇头苦笑:“你们的桂花,我们没有。”
裴砚这时开口:“可你们有栗子树下的秋千,有祖母烤苹果派时窗边的香气。”
她猛地抬头。
他从布包中取出一页纸,展开,念道:“‘一杯茶后,我梦见了外婆家后院的迷迭香。那天她在晾床单,风吹得白布扑扑作响,阳光落在她的银发上。’这是去年一位青年喝‘桂语茶’后写的留言。”
女子呼吸一滞。随即站起身,声音微颤:“我的家在阿尔萨斯。战争来了,房子烧了。我逃出来时,怀里只揣了一小包薄荷茶。多年后第一次喝到它,我才敢哭。”
她坐下时,眼角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