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放下笔,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巾,轻轻盖在阿斑身上。那布角绣着极小的“知砚”二字,针脚细密,颜色褪尽,却是当年她缝在他药包里的旧物。他没有多言,只是将布角掖好,动作轻缓如抚书页。
沈知意看着他,嘴角微扬。她知道那块布早就该换了,可他一直留着,像留着最初那一盏没烫嘴的茶,那一句没说破的情。
远处传来孩童诵读声:“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声音稚嫩,却一字一顿,认真得让人想笑。一个女孩念错了音,旁边男孩纠正她,两人争执几句,又一起笑了起来。
沈知意端起茶杯,吹了口气。茶汤澄黄,香气清润,一如十年前那第一缕升起的烟。
“你说,他们以后也会记得今天吗?”她忽然问。
裴砚望着那些孩子,目光温和。“只要这棵树还在,这口锅还在,这杯茶还在——总会有人记得。”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风吹过庭院,掀动案上的宣纸一角,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张旧图——是当年林小禾发现的采茶图残页,如今已被修复完整,画中人背着竹篓穿行山径,头顶桂花纷落如雨。
阿斑在布巾下微微动了动身子,尾巴轻轻扫过石板,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沈知意伸手摸了摸它的背,发觉体温依旧。她低声说:“你还在这儿呢。”
裴砚拿起空杯,重新注水。壶嘴倾出一线水流,落入杯中,激起一圈涟漪。水面晃动间,映出两人并坐的身影,还有身后那棵老桂树,枝干虬曲,却仍抽出新绿。
天色渐暮,炉火未熄。沈知意取出新茶,放入壶中。水沸,注下,茶烟升腾,缭绕如丝。
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茶烟,自炉口盘旋而上,穿过屋檐,飘向天空。
裴砚站在门口,望着那缕烟,久久未动。
沈知意倒出两杯茶,一杯放在柜上,一杯递过去。
他接过,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