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几个孩子围在书坊外廊下拓字。裴砚教他们用宣纸覆在雕版上,轻轻刷墨。“这个‘茶’字,上面是草,中间是人,
一个男孩举起拓好的纸,兴奋地喊:“我拓出三个‘茶’字!”
沈知意站在檐下看着,手里捧着一杯刚泡好的茶。水汽升腾,模糊了视线,但她仍看清了孩子们脸上的笑。
傍晚收工时,陈婶的孙女来还托盘,顺便带来一小篮野菊。“游客送的。”她说,“说是感谢那天的茶。”
沈晚意接过,放进清水碗里,摆在堂屋案头。菊花开得朴素,黄白相间,不争不抢。
第七日,阴转晴。沈知意整理旧箱,翻出当年那只木匣。雕花已有些磨损,打开后,里面只剩一张空白宣纸。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把纸放回原处,合上盖子。
裴砚进来,见她在收拾,便问:“找什么?”
“没什么。”她说,“就是看看还在不在。”
他走过去,把手搭在匣子上。“它一直都在。”
她抬头看他,眼角的皱纹像被风吹过的水面,一圈圈漾开温柔。
某日黄昏,雨刚停,院子里积水映着晚霞。沈知意坐在石桌旁抄录新一批茶语反馈,笔尖忽顿——一张纸条上写着:“喝了你们的茶,我终于烧掉了离婚协议。”
她停下笔,望向门外。裴砚正从书坊回来,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脚步稳健。他在门口抖了抖伞,收拢,靠在墙边。
“今天又有新人预约?”他问。
“排到下个月了。”她说,“有个姑娘说,想讲讲她和外婆的最后一顿饭。”
他嗯了一声,坐下来,顺手拿起她刚写完的纸条读了一遍。“真实就好。”他说,“不必修饰。”
她把笔搁下,望着天边渐暗的云。“我们还能再走一段吗?”
“已经走了很远。”他握住她的手,“还要继续走下去。”
阿斑这时慢悠悠踱过来,跳上石凳,挤进两人中间。它身子缩成一团,眼睛半闭,尾巴轻轻搭在沈知意的裙角。
夜色悄然笼罩小院。灯火从窗内透出,暖黄一片。灶上陶壶开始冒气,水声微响,像是回应某个未曾中断的约定。
沈知意起身去取壶,裴砚跟着站起,替她掀开纱帘。她将热水注入茶壶,茶叶缓缓舒展,一缕清香弥漫开来。
她倒出两杯,递给他一杯。他接过去,指尖与她轻轻擦过。
月光穿过桂枝,洒在石桌上,照见杯底沉下的叶片,纹路清晰,宛如一句未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