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了?”
她点头。“最后一段,是关于离婚那天的事。”
他没接话,只是低头吹了吹茶面。
“我以为我会怕写出来,可其实……说出来反而轻了。”她低头摩挲封面,“以前总觉得有人在陪我写,现在想来,或许只是我自己终于肯听自己说话。”
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站起身,走向堂屋。雕花木匣摆在供桌下方,里面收着母亲留下的绣线团、一枚旧顶针,还有一块停摆的父亲怀表。她打开匣盖,将手稿放进去。位置正好,在线团与怀表之间,不挤也不空。
裴砚跟进来,站在她身后半步远。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布,灰蓝底,边角绣了一圈细密的茶枝纹。他蹲下身,将布铺在匣底,又扶正手稿的位置,才缓缓合上盖板。
“这样就好。”他说。
她看着他指尖离开木匣,忽然觉得这些年压在心头的东西,真的落定了。
两人并肩立了片刻,谁都没再开口。阳光斜照进堂屋,落在供桌上的铜香炉上,反射出一点晃动的光斑。阿斑不知何时溜了进来,绕过他们脚边,径直跳上供桌,蜷在角落闭眼打盹。
她转身回灶房,掀开陶瓮查看发酵进度。新一批茶叶已开始吐香,气息柔和绵长。她取出称量,准备分装。
裴砚走到门口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堂屋。木匣静静立在原处,仿佛本就该在那里。他抬手摸了摸袖口,那里还沾着一片极小的桂花,已经干了,却未掉落。
阿斑在供桌边睡熟,爪边压着一页被风吹出的手稿残稿。纸张经夜露浸润,边缘发软,字迹模糊成淡墨的痕,像一场无人记得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