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恰在此时掠过桂花树梢,枝叶轻晃,一片叶子飘落,打着旋儿,恰好夹进她手中书页。她低头去看,是一片完整的嫩叶,脉络清晰,还带着夜露的湿意。
她没拿出来,只是轻轻合上书。
两人相视。
没有言语,却都懂了什么。
裴砚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远,踏在青石板上,节奏平稳,不像来时那般急促。她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彻底融入巷口的暗处,才缓缓回身,关上院门,将木栓落下。
她抱着书走进屋内,油灯未点,月光从窗棂斜照进来,落在案头。她将《茶经补注》放在桌上,与那本手稿并列。一本新得,一本未知;一本来自眼前人,一本来自不可知处。
她伸手抚过《茶经补注》的封面,针脚粗糙却牢固,修补之人定是花了心思。她想起他抄录时的侧影,笔尖悬停的专注,药包搁在案角的细心。那些细节,原本以为只是旁观,如今却一一浮现,有了温度。
阿斑蜷在旧椅上,耳朵动了动,睁眼看了她一眼,又懒懒合上。
她没去开手稿查看是否浮现新字。这一夜已够满,不必再向未知索要答案。
她吹熄油灯,屋内陷入昏暗。窗外月色渐淡,天边微露青灰,离天亮不远了。
她轻声说:“今晚,有人记得添炭。”
阿斑尾巴轻轻扫了一下椅面。
次日清晨,沈知意炒茶时,茶叶在锅中翻滚,纹路比往日更清晰。她未多想,按惯常手法起锅摊晾。分装时,她取出《茶经补注》,翻至中间一页,见夹着一片干枯的桂花,颜色未褪,香气犹存。
她将花取出,放入新茶罐中。
茶香混着旧书气息,在晨光里静静浮动。
裴砚回到书坊,解下长衫挂于架上。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叠得整整齐齐,边角绣着极小的“裴”字。那是他为孩童止血所用,昨夜洗净晾干,一直收在袖中。
他打开抽屉,将帕子压在一册未修完的古籍下。动作很轻,像藏起一段不能示人的心事。
窗外,天光大亮。
沈知意端着新茶走出屋门,桂花树下石桌已擦净。她放下茶具,抬头望了一眼书坊方向。
风穿过树冠,沙沙作响。
她开始温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