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助理想插话，被李姐抬手拦住。她盯着林启明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这性子，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但我喜欢。”
她拿起笔在报价单上签字，“就这个价，我再加五千套订单。这年头，敢把利润摆在台面上说的，反倒靠谱。
总比那些嘴上说‘不赚钱’，暗地里偷工减料的强。”
可这样的客户终究是少数。更多合作方在听到“三成利润”“不降价”时，要么当场翻脸，要么找借口推脱。
以前能靠“再商量”“看诚意”稳住的订单，现在都成了泡影。
工厂的订单量肉眼可见地减少，仓库里开始积压原材料，财务室的报表上，现金流一天天缩水。
厂长老张急得嘴上起泡，在办公室里转圈：“林哥，上周那批欧洲的订单，对方就想压两个点，你稍微松松口，说句‘我尽量申请’，不就成了？
现在倒好，人家找了别家代工，价格比我们低，质量差远了，可人家会说场面话啊！”
“场面话就是骗人的话。”林启明看着窗外，厂里的天蓝色小楼在阳光下有些刺眼，“我要是说了，跟以前骗星星有什么区别？”
“可厂子快撑不住了！”老张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发颤，“那些觉得你‘黑心’的经销商，联合起来压价，好多老客户都被抢走了。
虽然有李姐他们加单，但根本填不上缺口。再这样下去，下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
林启明沉默了。他知道老张说的是实话，办公桌上的退单函堆了厚厚一叠，车间里的机器已经停了两条生产线。
可当他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见幼儿园放学，星星背着书包朝他挥手，小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亮——那是昨天他去接她时，她非要把自己的小红花贴在他衬衫上的样子。
他突然笑了笑，心里异常踏实。“撑不住也没办法，我们以前没有开发出这款产品前也是平平淡淡的，大不了我们多研发几个爆款，总有识货的渠道商。”
他拿起桌上的积木样品，指尖摩挲着上面的五角星，“现在至少，我不用再躲着星星的眼睛，不用在她问‘爸爸今天回不回’时，编瞎话了。”
老张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昨天仓库的小王说，他儿子玩咱们的积木，拼出了个会翻跟头的机器人，非要寄给你看。”
林启明的眼睛亮了亮：“替我谢谢他，等忙完这阵，我亲手给他做个限量版。”
窗外的风穿过工业园，带着机器的嗡鸣和青草的气息。
订单少了，利润薄了，可他心里的那块石头，却再也没沉甸甸地压过。
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比工厂的订单更重要——比如女儿放学时，那句清脆的“爸爸”，和她眼里再也不会熄灭的光。
这个周日上午，他带着星星去了游乐园。旋转木马上，星星的笑声像银铃，抱着他的脖子喊“爸爸”。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林启明突然觉得，就算工厂真的倒闭了，只要能听到这声“爸爸”，就什么都值了。
在当铺深处，江妄看着玻璃罩里的毛绒兔子，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婉娘走进来，撇撇嘴：“林启明为了句实话，连厂子都不要了，值得吗？”
江妄没回答，只是看向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穿白裙子的江影正对着星星的方向微笑，裙摆上的星星图案，亮得像真的星星。
有些东西，比金钱和事业更重要，比如一个孩子心里，重新亮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