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镜头移开,他摸了摸衬衫口袋里的旧铅笔头——那是从黄土坡带回来的,夜里总在梦里硌得他心口发疼,但外界总是有个声音在说着:“你假惺惺给谁看呢?”
“假惺惺呗,还能图什么?”酒会上,张总端着酒杯凑过来,酒液晃出些在他手背上,黏糊糊的。
他往沈知远身边靠了靠,声音压得低,却故意让旁边的人都听见:“听说上次那个扶贫项目,账目做得挺‘漂亮’,左手倒右手,避了不少税吧?
这招高啊,既赚了名声,又没亏着本。”
沈知远正想解释,刚要掏手机调出转账记录,旁边的李总就拍着他的肩膀笑,唾沫星子溅到他脸上:“老张你这就不懂了,人家这叫‘慈善营销’,手段高得很。
老张搭着话就说:“现在的人就吃这一套,捐点小钱换个‘大善人’的名声,转头就能在其他项目上再赚回来,高明!”
我看啊,他就是怕别人提他当年收废品的穷酸样,装什么清高?”
他攥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杯壁的冰化了,顺着指缝往下淌,像在淌汗,又像在淌血泪。
有次去孤儿院送图书,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见院长助理小李在打电话,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扎人:“那个沈总啊!……天天就穿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看着抠搜得很。
我跟你说,他捐的那点钱,够不够买米都难说,估计就是来拍几张照片做门面,好让别人说他是大善人。
这种伪善人我见多了,骨子里还是个爱钱的主儿!”沈知远抱着书的手顿了顿,书脊硌得胳膊生疼,像是要嵌进肉里。
这时一个扎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跑过来,辫子上的红头绳晃了晃,仰着头说:“沈叔叔,你上次送的画笔,我画了幅画给你。”
他蹲下来接过画,上面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铅笔在太阳下笑,太阳被涂成了金色,像块融化的巧克力。
回去的路上,车窗外的霓虹灯晃得人眼晕,红的绿的光打在脸上,像被人扇耳光。
沈知远摸出那截黄土坡带回的铅笔头,在掌心转了转,木头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痒。
他想起小张惊讶的眼神,想起王院长接过棉衣时眼里的光,也想起张总的嘲讽、小李的嘀咕,还有网上那些“伪善人”的评论。
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你看!还是有人相信你的”,另一个声音说“他们根本不懂,你只是怕变回那个啃冻馒头的穷小子,怕别人戳你脊梁骨说你忘本”。
车要从福利院门口离开时,里面传来孩子们的歌声,是新学的《小星星》,跑调跑得厉害,却亮得像撒了把星星。
他突然笑了笑,把铅笔头小心翼翼地放进衬衫口袋,贴着心口的地方。
管他们怎么说呢?至少画里那三个小人,在画里笑得很开心,至少那歌声里的欢喜,这些都是装不出来的。
回到家时,门口的感应灯坏了半盏,忽明忽暗地照着满地月光,像撒了一地碎银,又像谁把星星揉碎了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