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念没再问,只是低下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圈,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时,沈知远躲在门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二天一早,他揣着个冻硬的窝头就往镇上跑,工地的工头正叉着腰骂人,看见一个半大孩子闯进来,皱眉挥手:“去…去…去…,小屁孩凑什么热闹,你搬得动砖吗?”
“我能!”沈知远仰着头,声音发紧,“我可以早点来,晚点走,别人搬十块,我搬五块,工钱给一半就行——够我妹妹读书的学费就好。”
沈知远把窝头往怀里塞了塞,手背在身后,那里还留着帮母亲掰玉米时磨出的茧子。
工头上下打量他,见他眼神倔得像头小牛,突然啐了口:“行吧!留下试试,搬不动趁早滚蛋。”
他个头矮,搬不动整摞砖,就一块一块地挪,膝盖蹭破了皮,渗出血珠混着泥,疼得钻心也不敢停………。
一天下来,手心磨出了血泡,腰像要断了,晚上回到家,躺在那堆干草上,浑身骨头都在响。
而沈知远每天攥着皱巴巴的两块钱,在馒头摊买几个馒头,就着路边结了薄冰的自来水啃,这就是他一天的粮食。
卖馒头的老板瞥了眼他黢黑的指甲缝,总嫌他脏,每次都把馒头扔在摊子前的板子上:“穷酸样,别碰脏了我的案子。”
他从不争辩,捡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嘴里是凉的,心里却烧着团火:他得攒钱,得让妹妹也能背上书包,能写清楚自己的名字………。
有次北风特别大,沈知远蹲在墙角啃馒头,那馒头被冷冽的寒风冻得像石头,咯得牙床生疼。
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泥星子。
从那时起,他就死死认定,金钱是唯一的光,能把他从泥里拽出来,能让母亲再也不用饿着肚子说“不饿”,能让弟弟妹妹,再也不用盯着别人碗里的食物咽口水。
那年寒假结束,他把藏在枕头下的钱全倒出来,一分一分数清,攥得皱巴巴的二百多块………递到母亲面前:“娘,加上这些钱够给我们交学费了,也给念念去读书吧!”
母亲接过钱,手指抖得厉害,那些毛票、硬币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她突然把他搂进怀里,哭声像决堤的水:“我的儿……委屈你了……”那是父亲走后,她第一次掉眼泪,滚烫的,落在他颈窝里。
从那以后,每个寒暑假,他都在打工:冬天去砖窑厂搬砖,夏天去菜市场帮人卸货………
十五岁就跟着同乡去城里的建筑队,扛钢筋、拌水泥,挑砖头,什么苦活都干………。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钱是撑着这个家的梁柱,是弟弟妹妹的课本,是母亲少弯一次的腰。
社会上的冷暖他尝得早:工头克扣工资时的蛮横,城里人看他穿补丁衣服时的白眼,可只要能赚到钱,他都咽得下去………。
除了必要的学费和家用,他一分钱都不乱花,把零钱塞进玻璃罐………
看着罐子慢慢满起来,心里才踏实………那是他对抗贫穷的唯一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