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远坐在书房的酸枝木书桌后,指尖反复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钢笔。
这间书房透着股沉静的贵气:整面墙的梨花木书架上,古籍与现代财经着作整齐排列………
铜制书签在顶灯折射下泛着温润的光,几本线装书的书脊上,还留着他用朱砂笔补过的裂痕。
案头的青花瓷笔洗里,插着几支狼毫笔,旁边压着的宣纸写着半阙《道德经》,小楷笔锋清劲………
却在“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八个字处洇了块墨——那是昨夜走神时滴下的。
落地窗外,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地面投下细碎的影,风拂过庭院里的老桂树,落了几片枯叶在窗台上。
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桌边缘的木纹,那凹凸的触感突然撞开记忆的闸门——恍惚间,竟像是摸到了十岁那年在泥地上用树枝写字的糙手感。
掌心的汗更重了,那支笔帽上的金纹已磨得浅淡,却是他赚够第一个一百万时买的。
当时握着笔杆的手都在抖,只觉得这金闪闪的物件,总算能替他遮住掌心常年干活磨出的老茧。
回想那些年的穷,是刻在骨头上的疼,印在脑海里的痛。
老家的地薄,风调雨顺时都收不上几粒粮食,赶上灾年更是颗粒无收。
记得六岁那年大雪封山,他蹲在漏风的灶台前,看母亲把最后一把玉米碴分成三小堆,弟妹的碗里能看见几粒玉米碴………
母亲自己的碗里却只有掺了雪的玉米碴汤。
母亲总是笑着说:“娘不饿。”她嘴角裂着血口子,笑起来像朵枯皱的花,可那碗汤里飘着的雪粒,他看得清清楚楚………。
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咳嗽声像破风箱,药渣熬了一锅又一锅,把原本就空荡的家熬得更是见底了………
有天夜里,他起夜时听见父亲拉着母亲的手说:“我这病不治了,留着钱给娃读书——知远聪明,不能让他跟咱一样刨一辈子土。”
母亲没说话,只听见压抑的哭声,像被棉花捂住的闷雷。
没过半年,父亲就走了,母亲用几块旧木板钉了口薄棺,连层漆都刷不起。
送葬那天,母亲哭得直不起腰,却还攥着他的手说:“知远,你好好读书,娘供你,砸锅卖铁都供。”
从那以后,每天母亲天不亮就去田里干活,等到天都黑透了才回来,裤脚永远沾着泥,手上的裂口缠着破布。
饭桌上永远是掺着野菜的稀粥,她自己总说“不饿”,把碗里仅有的几粒米拨给他和弟弟沈知恩。
十二岁那年寒假,妹妹沈知念蹲在门槛上,数着哥哥书包上的补丁,小声问:“娘,我能跟哥一样去学校吗?我想认字。”
母亲正在纳鞋底的手顿了顿,眼圈红了,摸了摸知念枯黄的头发:“念念是丫头,在家帮衬着就行。
你二个哥哥是男娃,得读书才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