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长命锁挂在铜钩上，链环晃动时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咳；
最让他发怵的是那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的灰蒙蒙的东西，细看竟像团蜷缩的影子，罐口似乎有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他的脚步。
走到长廊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却是间更暗的屋子。
房梁上悬着几盏油灯，灯芯偶尔爆出火星，像远处瑟缩的星子，勉强照亮半张脸。
正中的桌子是用整块黑木凿成的，木纹深得像漩涡，隐隐泛着青黑色的光，和门楣上的纹路如出一辙，细看竟像无数条小蛇在爬。
桌后坐着个男人，便是江妄………
他穿件黑色真丝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清晰的胸肌线条，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轮廓，既透着精心打理的时尚感，又藏着股不经意的力量感。
衬衫的料子很薄，隐约能看出肩背的流畅线条，显然是常年锻炼的身形。
他的脸在灯影里半明半暗，眉骨很高，眼窝很深，像两口深不可测的井，眼神落在苏军身上时，没什么情绪，却让人莫名觉得被看穿了底。
整个屋子都浸在一种神秘的气息里，黑木桌散发着陈旧的木香，混着淡淡的雪松味………
油灯的光晕边缘仿佛有气流在扭曲，连空气都比外面沉几分，压得人呼吸都轻了些。
苏军攥着拳头，指节抵在裤缝上，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的青筋都看得清。
他站在黑木桌前，个子就比桌子高那么一点，得微微仰头才能看清江妄的脸，声音里裹着没散的颤意，却字字咬得挺实：“我……我想典当。”
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映得他眼底的红丝格外清晰………
那是昨晚为了帮娘揉酸痛的肩膀，熬到后半夜才睡的痕迹。
江妄抬眼时，目光先落在他攥紧的小手上，又滑到他被油灯熏得有些发黑的袖口。
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沉闷的声响像小锤子敲在棉花上，闷闷的却硌得人心头发紧：“想换什么？”
“我想让我娘看见。”苏军的喉结用力滚了滚，眼前晃过娘摸着窗台找花盘的样子，晃过她对着阳光抬手却只抓到一片空茫的茫然，声音突然就哽咽了………
“她以前能看见田埂上的麦穗黄没黄，能看见我爹肩上的汗珠子滚到哪，现在……现在连我递过去的水碗都接不稳了，啥！都瞧不清了。”
他抬手抹了把眼睛，手背蹭过鼻尖，带出点孩子气的倔强，“所以！我想让她重新看见，哪怕就看一眼院子里的牵牛花，看看我是不是长大了也行！”
江妄的指尖停在桌面木纹凹槽里，指腹摩挲着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声音没什么起伏：“那你打算用什么来当？
苏军下意识摸了摸身上：书包里是自己连夜缝补好的课本，兜里揣着张皱巴巴的纸包裹着糖——那是昨天张婶给的，他没舍得吃，他想留给娘尝个甜，可这些都换不来光明。
还有他得照顾娘，手脚不能伤着，日子还得过，力气也不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