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应。
他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扫过安全区的围栏,空荡荡的。只有那只黄色的水壶躺在沙地上,被阳光晒得发亮。
“念念!”顾砚山提高了声音,脚步往海边挪。沙滩上全是攒动的人影,黄色泳衣像融进了光里,怎么也找不着。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哨声突然刺破喧嚣——不是一声,是接连不断的急促哨音,像无数根冰锥扎进耳朵。
“有人落水了!东边浅滩!”人群的惊呼像潮水般涌过来,带着慌乱的震颤。
顾砚山的血液瞬间凉透。他猛地转头,只见蓝色海水里,那抹熟悉的黄色正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叶子,在浪头里起起伏伏,一点点往深海漂去………。
“念念——!”
他手里的铲刀“当啷”落地,沙粒顺着指缝疯狂滑落。
扑进海水的瞬间,冰冷的浪头裹着沙砾撞进他的口鼻,可他顾不上呛咳,指尖在水里乱抓,直到触到那只冰凉的小手。
“念念…!念念…!”他把孩子搂进怀里,指尖触到的只有刺骨的凉——那凉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比最深的海底还要冷。
他死死攥着那只手,一遍遍用掌心焐,可那温度像被浪头卷走了,怎么也回不来。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时,顾砚山还跪在水里,指尖抠着沙滩上的沙,一遍遍地喃喃:“刚才还热的……他手心还有汗……怎么就凉了呢……?”
沙粒钻进指甲缝,磨得生疼,可他感觉不到,只知道怀里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都怪我……”他盯着那片被浪头反复冲刷的沙滩,那里还留着孩子踩出的小脚印,转眼就被海水抚平,“我该多看你一眼的……就一眼……”
医护人员用担架将孩子抬上救护车时,顾砚山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那片刺骨的凉,像被冻在了海水里。
警笛声刺破沙滩的喧嚣,也刺破了他脑子里最后一根弦。
医院的走廊白得刺眼,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呛得他直想咳嗽。
他就那么靠在墙上,看着急救室的灯亮了又灭,医生出来时摘下口罩,摇了摇头。
那一刻,走廊里的钟好像停了,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比海水里的寒意还要冷。
“顾…砚…山……!”一声尖利的哭喊撞过来,妻子疯了似的扑过来,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胳膊。
“我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看好念念!你答应得好好的!”
她的声音劈了叉,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你就知道你的破沙雕!你的龙宫!现在好了!你满意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被沙子堵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妻子捶打着他的胸口,哭喊声在走廊里撞来撞去:“那是我们的儿子啊!我连他最后一眼都没好好看………!”
葬礼那天风雨交加,风裹着雨丝打在人脸上,像小刀子。
顾砚山穿着黑色的西装,领口勒得他喘不过气。妻子穿着黑裙,由亲戚扶着,眼睛肿得像核桃,看都没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