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十一月十五,西安行宫的朱红殿檐下,冰棱在晨光里折射出冷光,殿内却暖得让人舒展 —— 鎏金铜炉里的银丝炭燃得正旺,烟气绕着梁上的盘龙雕花缓缓散开,将案上摊开的西北舆图熏出淡淡的木质暖意。
朱由检坐在御座上,手指轻轻划过舆图上 “宁夏” 与 “青海” 的交界线,目光却落在旁侧三册厚厚的账册上。这是温体仁昨日呈上来的粮、银、兵明细,可纸上的数字总不如当面问得真切,今日召众人来,便是要把家底掰扯透,再定西北的战事。
“陛下,岳节度使到了。” 内侍的通传声刚落,殿门便被推开,一股带着军营寒气的风裹着甲叶碰撞的脆响涌进来。
岳承嗣走在最前,一身玄色锁子甲上还沾着城西大营的黄土 —— 他刚查完晨操,连甲都没来得及卸。身后跟着九名将领:牛大、杨四、王二、张三四名外臣将领,皆腰别朴刀、粗布劲装外罩薄甲,指节上还留着练刀的老茧;岳山、岳河、岳平、岳安四位岳家亲将,穿着统一的青色骑兵袍、腰间挂着马刀,靴底沾着马场的干草;最后面是马万年,怀里抱着一把雕翎弓,箭囊斜挎在背上,头发用粗布带束着,额角还沁着细汗,显然是从城东马场赶来时跑急了。
“臣岳承嗣,携麾下将领,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岳承嗣率先单膝跪地,身后九人跟着齐齐跪下,声音震得殿内烛火轻轻晃了晃。
“都起来吧。” 朱由检抬手虚扶,目光扫过众人,“从大营、马场赶来,路上冻着了吧?先坐,等孙大人、宋大人他们到了,咱们再议事。”
众人谢恩起身,内侍早备好了座椅。岳承嗣坐在离御座最近的位置,马万年则挨着岳山坐下,刚落座就从怀里掏出块干饼,掰了一半递给岳河,自己啃着另一半含糊道:“早上在马场驯新马,没顾上吃饭,这饼还是伙夫塞给我的。”
岳河接过干饼笑了:“你啊,还是这么急。陛下又没催你。”
“能不急吗?” 马万年咽下饼,声音拔高了些,“陕晋、甘肃的流民还挤在西安城外的棚子里呢,早定了计策,早一天出兵,他们就能早一天回故土。”
他这话刚说完,殿外又传来通传:“孙大人、宋大人、李大人到!”
这次进来的三人步伐稍缓。孙传庭穿着青色官袍,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军械册,眉头微蹙;宋应星跟在他身侧,怀里抱着几块泛着冷光的甲片,时不时低头用手指敲敲甲片;李青走在最后,一身月白锦袍,手里摇着折扇,明明是寒冬,却依旧透着几分从容。
“臣孙传庭、宋应星、李青,叩见陛下!” 三人跪地行礼,朱由检同样让他们起身落座。
等众人都坐定,朱由检才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郑重:“今日召你们来,不为别的,就是要把咱们现在的家底算明白。温体仁,你先说说粮和银,晋商抄没的那些物资,如今用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