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忽然开口:“若你是闯军残部,占了子午道,会先打粮队还是药队?”
李清抬眼瞥了他一眼,见这男子虽穿常服,眼神却亮得很,便认真思索道:“当然是药队。粮没了能啃树皮,药没了,伤兵就成了累赘,军心一散,西安城就好攻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那位崇祯陛下也不傻,肯定早派了人守粮道,闯军要真敢动,怕是有来无回。”
“哦?先生觉得陛下做得妥当?” 朱由检追问。
“妥不妥当我不知道,” 李清笑了笑,“但能在西安城下打出那样一场仗,还能让兵卒喊着《满江红》死战,就不是个糊涂人。”
“小声点!” 李念忽然皱眉,按住闯营兵的伤口,“别吵!他伤口在渗血,我得凝神看脉!”
众人立刻噤声,只看着李念指尖搭在闯营兵的腕上,眉头微蹙,过了片刻才松口气:“还好,脉没乱。” 他直起身擦了擦汗,才看向朱由检三人,“让几位见笑了,治病就得静,一吵我就乱了分寸。”
孙传庭笑着道:“先生言重了,医者仁心,这才是真本事。方才听二位论及子午道的粮药、闯军的动向,倒是颇有见地。不知若闯军再攻西安,二位觉得该怎么守?”
李念刚要开口,却见李清先道:“我虽不知兵,却也知道不能只守城墙。得把渭水滩的残戈拾起来,加固城根下的鹿角,再在城外挖几道壕沟,灌上渭水 —— 骑兵冲不过来,攻城就难了。”
“挖壕沟?” 岳承嗣追问,“若闯军填沟怎么办?”
“那就在沟边埋些削尖的木刺,填沟就得踩着刺上,就算填了,也得耗他们半日光景。” 李清指尖在地上画着壕沟的形状,“再说了,岳将军麾下的兵最擅近战,等他们填到一半,出城冲一波,保管他们措手不及。”
“你倒会想,” 李念在一旁搭话,“可出城冲得要兵,现在能动的兵没多少,还得守着城墙,哪有富余的?依我看,不如先稳民心,让百姓帮着修城墙、运物资,人多力量大,比什么都强。”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伤兵救治聊到城防部署,从粮药短缺谈到民心安抚,李念时不时停下来给兵卒换药,却总能精准接上话头;李清虽插科打诨,可一说到战事要害,眼神就亮得惊人。朱由检越听越心惊 —— 这两人一个懂医理、知民生,一个通兵略、明地势,且句句务实,没有半句虚言,竟是难得的济世之才。
他与孙传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许。就在这时,李念处理完两个兵卒的伤口,直起身道:“好了,这俩暂时稳住了,得让人抬去医棚。” 他转头看向李清,“你去叫两个兵士来,我在这儿守着。”
李清刚要应声,却见朱由检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必叫了,朕让人来抬。”
李念和李清都是一愣,怔怔看着他。朱由检抬手解下腰间的龙纹玉佩,月光下,玉佩上的云纹清晰可见 —— 那是大明明君的象征,是只有当今圣上才配系的物件。
“实不相瞒,” 朱由检目光扫过两人,语气诚恳,“朕乃朱由检,身边这位是陕西节度使岳承嗣,那位是兵部侍郎孙传庭。方才与二位论医论兵,见二位既有才学,又有仁心,是难得的栋梁之材。”
李清手里的酒葫芦 “咚” 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李念也僵在原地,手里的药瓶差点脱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 方才跟自己闲聊的,竟是当朝天子和两位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