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西郊的天染成凝血色,观星苑的断壁在地上拖出歪歪扭扭的影,像被揉皱的旧绸。荒草从地砖裂缝里钻出来,长得齐腰高,风一吹,草叶摩擦的 “沙沙” 声里,混着点陈腐的冷 —— 那是前朝仪轨锈迹里渗出来的,还裹着点维度间隙的涩,吸进肺里,都觉得喉头发紧。
沈静姝的仪仗没摆排场,乌木车架裹着黑布,车轮碾过碎石路,只发出闷沉的响。温泉行宫就在观星苑隔壁,红墙斑驳,门口的石狮子缺了只耳朵,隐在暗处的星阁弟子穿着灰衣,连呼吸都调得和周遭紊乱的地磁一个节奏,指尖扣着星纹符,眼盯着苑内那片发暗的废墟。
行宫主殿的窗开着,风卷着草屑飘进来,落在沈静姝垂着的帝袍下摆上。她扶着窗沿,指尖轻轻蹭过冰凉的木纹,脸色白得像刚敷了层霜,气息也浮浮的,像还没从生产的虚里缓过来。可没人知道,她丹田的混沌星璇正转得飞快,归墟印的灰气在经脉里流,像藏在暗处的蛇,每一次吐信,都在舔舐着空气中那些细不可查的 “线”。
从踏入这片地开始,那道来自碎星带的窥伺就变了 —— 不再是躲在暗处的盯,而是热的、馋的,像饿狼盯着羊。无数道灰线从观星苑的断碑后、仪轨残片里钻出来,悄没声地往她这边绕,粘在皮肤上凉得像蛛丝,还带着点腐朽的甜,闻着就让人心里发沉。
织网者,果然上钩了。
她没动,连眼睫都没颤一下,只任由那些灰线在周身绕着圈。猎手要等猎物扑得再近点,等陷阱的机关扣得再紧点。
夜色漫上来,残月被云裹着,光透不过来,行宫的灯也只点了两盏,昏昏的,刚好能照见窗棂的影。观星苑里忽然亮了 —— 不是星辉的暖,是灰的、冷的荧光,从那些碎碑的刻痕里渗出来,从扭曲的金属仪轨断口处冒出来,把废墟映得像地府的入口。
来了。
沈静姝的指尖在窗沿下轻轻敲了下 —— 那是信号。瞬间,藏在行宫梁上的星纹联络阵亮了下,一道细如发丝的星辉,飞快地射向远处的密林、近处的山坳。
观星苑中央,原本是浑天仪基座的空地忽然 “晃” 了下。不是地面摇,是空间像被揉皱的纸,一圈圈往中间缩,然后 “啵” 地破开个口 —— 一道灰门,边缘是扭曲的光影,门后黑漆漆的,能听见细碎的、像无数人窃窃私语的声,还裹着股能蚀人心神的贪。
灰流从门里涌出来,像决了堤的脏水,带着无数细小的、亮晶晶的 “孢子”,直扑行宫!那些孢子在空中飘着,一碰到灯的光,就 “滋滋” 响,连空气都被蚀出了小坑 —— 这不是要毁了行宫,是要钻进来,粘在她身上,吞她的星力,甚至…… 往乾元殿的方向伸,去碰曦儿!
“启!”
萧逸尘的喝声从山坳里传出来,像炸了道雷!百里之内的地面忽然亮了,无数银纹从土里钻出来,顺着地脉爬,很快织成了张半透明的光罩,金红符文在罩子上流,像活的血。永宁侯的旧部从林子里跳出来,甲胄上的血气混着阵基的光,把光罩撑得更牢 —— 锁空断界大阵,成了!
灰流撞在光罩上,没发出脆响,是闷的、沉的,像重锤砸在棉花上,震得人胸腔发疼。光罩上的符文亮了下,灰流被弹回去,溅在地上,把荒草都蚀成了黑灰。
“逆源!溯魂!”
星阁弟子的声从废墟四周传来,数十个节点同时爆了星辉 —— 那些埋在地下的虚空晶石烧起来,蓝盈盈的光从土里冒出来,顺着预先画好的阵图爬,很快织成了张无形的网。这网不拦东西,只 “抓” 气,一碰到灰流的味,就猛地收紧,像钩子似的,透过那道灰门,往门后的黑暗里探,精准地扣住了那团不停扭的、像巨大脑髓的灰东西 —— 织网者的本体!
“找到你了!”
沈静姝的眼猛地亮了,之前那股浮散的气瞬间收了,像潮水退去,露出底下的礁石。她一步跨出窗户,脚没沾地,就悬在了半空,帝袍被风掀得猎猎响,周身绕着灰的归墟气和金的帝星芒,像裹了层小星河。
她双手结印,身前的虚空忽然 “塌” 了块 —— 混沌漩涡,边缘是灰的,中心是黑的,转得飞快,连周围的光都被吸了进去。她往前一推,漩涡就撞向那道灰流,发出 “嘶嘶” 的响,像冰扔进滚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