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堂缺什么,便跟李德全说。” 他忽然摆了摆手,“祈福之事,贵妃既已安排,便安心住着。”
这话像一张无形的网,轻轻落在沈静姝身上。她躬身行礼时,瞥见皇帝靴面上绣着的盘龙纹 —— 龙爪紧握,似在攫取什么。“臣妇告退。”
退出西暖阁时,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才发觉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凉得刺骨。李德全引着她走在宫道上,腰间的象牙腰牌撞得叮当响,像在催命。沈静姝攥紧袖口,银锁片与蜡片贴在一起,一冷一烫,恰如帝王难测的心思。
回到澄心堂,她屏退宫女,反手锁上殿门。窗棂外的月光漏进来,在星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取出银锁片,轻轻旋开夹层 —— 里面是半张泛黄的宣纸,“阮家军粮草案另有隐情” 几个字被水洇得模糊。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与蜡片、星图合在一起,才是解开旧案的钥匙。
烛火下,星图上的 “传舍” 星官格外清晰。旁边的注解小字被她用指尖摩挲得发亮:“贞元七年秋,客星入传舍,色青白,月余乃散。” 她忽然想起《史记?天官书》里的记载:“传舍者,客之舍也,主宾客之事。” 客星入传舍,当主 “远方有秘事传入”。
沈静姝立刻抓起蜡片,烛光下,中心那个圆点周围的短线突然变得清晰 —— 那些哪里是光芒,分明是用细针刻出的云纹,与《皇舆山河图》上 “永宁旧驿” 旁的标记一模一样!
贞元七年的客星,竟是指从永宁旧驿送出的密报?那密报里藏着阮家军冤案的真相?她的手指因激动而颤抖,银锁片 “当啷” 落在星图上,正好压住 “紫微垣” 三字。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被撞开,小宫女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发髻散了半边,脸上还沾着灰尘:“夫人!佛堂…… 佛堂的檀香木罗汉裂了!”
沈静姝猛地站起,星图从膝头滑落。她跟着小宫女冲进佛堂,一眼就看见那尊伏虎罗汉 —— 原本完好的檀香木躯体从肩颈处裂开,露出里面中空的腔膛。地上散落着数十片绢布,每片都用桐油浸过,墨字在烛光下泛着乌光。
她捡起最上面的一片,指尖触到绢布的粗糙纹理,心脏骤然停跳 —— 上面写着 “贞元七年秋,永宁驿接北疆急报,粮草被劫乃内鬼所为”,落款处是半个模糊的 “阮” 字。
佛堂的铜灯突然晃了晃,光影在裂开的罗汉像上投下狰狞的阴影。沈静姝望着那些散落的绢布,突然懂了 —— 这尊罗汉是母亲当年入宫祈福时所献,里面藏着的,竟是阮家军最后的血书。
而皇帝今夜的试探,根本不是要问罪,是在逼她找出这些证据。
“夫人!您看这个!” 小宫女突然抓起一片绢布,声音发颤,“这上面…… 有端慧皇贵妃的印鉴!”
沈静姝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那方朱红印鉴,殿外突然传来李德全的声音,尖细如刀:“陛下有旨,澄心堂佛堂异动,即刻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