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沈静姝的指尖划过案上的绣绷,针孔密密麻麻。母亲留在侯府的东西,除了那支藏着蜡丸的青鸾簪,除了假山后的密道,还有什么?
陈太医将药方递过来时,小指在纸背极快地划了下 —— 像蜻蜓点水,却足够让她察觉。她接药方的瞬间,指腹蹭过纸背的糙感,心下已然明了。
“三日后再来复诊。” 陈太医收拾药箱的动作行云流水,转身时,棉袍扫过门槛,连片雪沫都没带起。
直到院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风雪里,沈静姝才展开那张药方。当归、白芍、合欢皮…… 皆是寻常安神的药材,墨迹还带着松烟的淡香。她捏着纸角走到窗边,对着灰白的天光翻转药方 —— 右下角有处极淡的指甲划痕,是个简笔的书架,旁边歪歪扭扭的,是个 “西” 字。
西苑。藏书楼。
那地方她只去过一次,还是三年前随萧煜查旧账。青瓦覆着陈年积雪,梁上悬着嘉靖年的旧匾额,樟木书架上摆满了落灰的古籍,只有几个老仆隔三差五去扫扫尘。据说里面还存着侯府早年的文书账册,皆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 可若真是无关紧要,母亲为何要让陈太医特意提点?
心脏越跳越快,她仿佛已经看见书架后藏着的书信,看见纸页上写着她的身世,写着阮家军冤案的真相。可下一秒,萧煜的脸忽然浮现在眼前 —— 假山前他掐着她腕间的力度,灵堂里他垂着眼却藏着锋芒的模样,还有他袖间那股混着雪气的龙涎香。他会不会早就知道藏书楼里的秘密?会不会正等着她自投罗网?
炭盆里的火星子渐渐暗了。沈静姝将药方凑过去,火苗舔舐着纸边,很快卷成灰烬。她抬手想拂去指尖的灰,却见纸灰粘在指腹,像极了母亲当年烧信时,落在她手背上的那些。
窗外的风忽然紧了,卷着雪粒扑在窗纸上,发出 “沙沙” 的响,像有人在外面窥探。她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老梅 —— 残雪压着枝桠,却偏有几朵殷红的花,在寒风里开得倔强。
母亲在蜡丸里写 “慎之”,却又留下线索。留在听雪堂,是温水煮蛙,早晚被萧氏父子拿捏;去藏书楼,是刀尖上行走,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顺着梅枝的轮廓虚画。指尖划过花瓣时,忽然想起陈太医方才的暗号,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 “活下去,查下去”。
更楼的梆子敲了三下,夜色像墨汁般泼满了天空。沈静姝吹熄了案上的烛火,只留一盏豆大的油灯。她从床底暗格取出一身玄色衣裙,领口和袖口都缝了收紧的暗扣,方便行动。发间插好青鸾簪,簪头的凤凰贴着头皮,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
后窗推开的瞬间,风雪扑面而来,灌得她一哆嗦。院墙外的竹林在黑暗里摇晃,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通往西苑的路被雪埋了大半,脚印踩上去,很快就会被新雪盖住 —— 可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会不会正循着她的脚步声,一步步收紧罗网?
她深吸一口气,将油灯吹灭。黑暗中,只有青鸾簪的银饰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光,像寒夜里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