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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暗流交汇,雏凤初啼(1 / 2)

残冬的最后一点雪,终于顺着屋檐的滴水融尽了。裸露的地皮泛着湿冷的褐黄色,泥土里混着枯败的草屑,被风卷着散出一股腥甜的潮气,黏在人鼻尖上,像侯府里化不开的压抑。静心苑的廊下还堆着半筐没烧完的炭,炭灰被雨气打湿,结成一块块黑疙瘩,连带着空气里飘着的药香,都比往日更沉了些,仿佛要把这院子里的时光都泡得发滞。

可沈静姝指尖划过窗棂时,却能清晰触到那层滞涩下的暗流 —— 比檐角融雪的水流得更快,更急,正悄无声息地在侯府的各个角落交汇。

柳姨娘 “静养” 的消息,早不是什么藏得住的秘密了。前几日云裳去针线房送衣物,回来时压低声音说,针线房的张婆子正拿着块软绸比量,料子是最细的杭绸,颜色选了不扎眼的月白,边缝还特意留了三寸的余份。“张婆子跟旁边的小丫鬟说,‘这料子得软和,不能勒着,针脚也得密些’,还特意让去库房找旧年存的桑蚕丝线,说‘贵人皮肤嫩,糙线扎得慌’。” 云裳模仿着张婆子的语气,指尖还无意识地捏着衣角,“旁边的丫鬟多问了句‘是给哪位主子做的’,张婆子就瞪了她一眼,嘴皮动了动没说话,只拿手帕子擦了擦指尖,那模样像是攥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大厨房那边的动静更明显。每日辰时,柳姨娘院的小丫鬟来取膳,食盒总是比别家的沉些,盖子缝里飘出的,不是寻常的饭菜香,而是 “莲子百合炖猪肚”“当归黄芪乌鸡汤” 这类安胎常用的药膳味。有次云裳去取浣衣用的皂角,正好撞见大厨房的刘管事往食盒里放一小碟 “阿胶枣”,见了她还慌忙把盖子盖紧,嘴里嘟囔着 “没你的事,赶紧走”。这些零碎的线索,像珠子似的,被沈静姝一颗颗串起来,在脑中那盘无形的棋局上,慢慢勾勒出柳姨娘腹中那块沉甸甸的 “筹码”。

这日午后,天色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风裹着雨意刮过窗棂,发出 “呜呜” 的轻响。沈静姝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本线装的《女则》,书页间夹着几张素笺,上面是她凭记忆默写下的账册片段 ——“东市三号,银五十两”“西坊七号,布二十匹”,字迹娟秀却有力,每个数字旁都画着小小的圈,像在反复琢磨其中的关联。

忽然,院门外传来 “哗啦” 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压抑的啜泣,混着婆子尖利的呵斥,刺破了院子里的寂静。

“哭!你还敢哭!不过是个浣衣房的小蹄子,也敢往静心苑凑?今日打翻了食盒,明日是不是要冲撞了夫人?”

“嬷嬷…… 奴婢不是故意的…… 食盒太沉,奴婢没拿稳……”

“没拿稳?我看你是心思不正!”

沈静姝抬眸,透过窗棂的雕花,看见院门外的青石板上,云裳正跪在地上。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裙沾了不少泥点,膝盖处还蹭破了块皮,露出的小腿冻得发青。旁边站着的王嬷嬷,是张嬷嬷派来守院门的两个婆子之一,此刻正叉着腰,抬脚往滚落在地的食盒上踹了一下 —— 里面的梅花酥、杏仁糕滚出来,沾了泥和雪水,看着狼狈不堪。王嬷嬷还嫌恶地蹭了蹭鞋底,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春雨从厢房出来,见状立刻蹙紧眉头,快步走过去:“王嬷嬷,这是怎么了?云裳只是来送点东西,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王嬷嬷见是春雨,语气稍缓了些,却依旧带着倨傲,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裙摆 —— 上面溅了几点泥水,像是得了多大的委屈:“春雨姑娘,你瞧瞧!这小蹄子毛手毛脚,送个食盒都能打翻,泥水溅了我一身!这要是换了张嬷嬷,或是太夫人跟前的人,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依我看,就得好好教训一顿,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说着,扬手就往云裳脸上扇去。

“住手。”

一声轻描淡写的声音,从正屋门口传来。沈静姝不知何时已扶着乌木手杖,站在了门槛边。她身上裹着件月白色的素绸披风,领口的绒毛沾了点寒气,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单薄的身形像株在风里晃的芦苇。可她的目光落在王嬷嬷身上时,却像浸了寒潭的水,明明没带半分怒气,却让王嬷嬷扬起的手僵在半空,后颈莫名发紧,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夫人……” 王嬷嬷讪讪地放下手,勉强屈膝行了个礼,眼神却不敢直视沈静姝,只往地上瞟。

沈静姝没理会她,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云裳。云裳的手指抠着青石板的缝隙,指甲缝里都嵌了泥,眼泪砸在泥点上,晕开小小的圈,却咬着唇没敢哭出声。“云裳,起来。” 沈静姝的声音放柔了些,像风拂过水面,“不过是一盒点心,摔了便摔了,没什么要紧的。”

云裳抬起头,眼眶红肿得像核桃,看见沈静姝平静的眼神,忽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哽咽着应了声 “是”,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膝盖跪得太久,一软差点又跌下去。春雨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悄悄替她掸了掸裙上的泥。

沈静姝这才转回头,看向王嬷嬷,手杖在青石板上轻轻敲了两下,“笃、笃” 声不重,却让院子里的空气都沉了几分。“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该知道侯府的规矩。”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下人犯错,自有各房的管事处置 —— 云裳是浣衣房的人,要罚,也该送回浣衣房让李管事定夺,轮不到嬷嬷越俎代庖,拿规矩当棍子打人。”

王嬷嬷的脸瞬间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想辩解,可对上沈静姝那双清亮却锐利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忽然意识到,这位一直病恹恹、连出门都要扶着人的世子夫人,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 从前她见了张嬷嬷的人,总是客气得近乎退让,可今日,她明明语气温和,却像有股无形的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春雨,去取二百钱来。” 沈静姝没再看王嬷嬷的窘迫,转头对春雨吩咐,“王嬷嬷的衣裙脏了,这点钱就当赔她浆洗的费用。” 又看向云裳,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点心没了也无妨,你再去一趟大厨房,就说我今日身子乏,想吃一碗冰糖燕窝,让他们现炖了送来。”

这话一出,王嬷嬷和云裳都愣了。冰糖燕窝是上等的补品,侯府里只有太夫人、老侯爷,还有萧煜能常吃,各房的份例都是按月算的,且得提前报备。静心苑这两年势弱,份例早就名存实亡,大厨房的人精们惯会看人下菜碟,往日里连炖只鸡都推三阻四,怎么会轻易给炖燕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