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回廊曲折,连接着一座座飞檐斗拱、庄严肃穆的学舍。远处讲堂隐隐传来学子们抑扬顿挫的诵读声,如清泉击石,涤荡心神。
管事引着赵惊弦穿过几重清幽的院落,最终来到一处植有数竿翠竹的僻静小院。院中一座小巧厅堂坐北朝南,门楣上挂着“静思堂”的匾额,正是山长处理事务之所。
“请稍候。”管事让赵惊弦在廊下等候,自己则轻步进入厅堂通报。
不一会儿,管事出来:“赵举人,山长请您进去。”
赵惊弦再次整理了一下衣襟,定了定神,迈步踏入静思堂。
厅堂内陈设简洁而古朴,一几一案,几排书架,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字画。一位年约五旬、身着深蓝色直裰的老者端坐在主位的书案后,正提笔写着什么。
他面容清癯,目光沉静,下颌留着几缕疏朗的胡须,周身散发着一种饱读诗书、不怒自威的气度,正是横渠书院的山长。
赵惊弦不敢怠慢,上前几步,对着书案后的山长深深一揖,袍袖自然垂落,姿态端正:“学生赵惊弦,拜见山长大人!”
山长闻声搁下笔,抬起头,目光如炬,落在赵惊弦身上。
他并未立刻开口,眼前这年轻人,身姿挺拔如竹,行礼间不卑不亢,自有一股沉静内敛的气度。
虽是新晋举人,眉宇间却无半分骄矜浮躁,反而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像一块温润内蕴的璞玉。
山长阅人无数,书院里聪颖过人的举子不乏其人,但如眼前这位,年仅十九便蟾宫折桂,且气质如此端方清正的,确是罕见。
他忆起临丹县书院院长在荐书中的极力推崇,又思及自己曾看过赵惊弦那份考卷上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与才思。
如今亲眼所见,那份考卷上的字字珠玑,仿佛与眼前这清朗沉静的身影重合起来。
山长心中暗暗赞许,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只那审视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你的荐书,老夫已阅。十七之龄便高中举人,少年得志,殊为不易。”山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屏息的威严与穿透力。
“年少成名,尤需戒骄戒躁,沉心静气,厚积薄发。望你在此潜心向学,莫负韶华,亦莫负这身清正之气。”
山长的声音沉稳有力,字字清晰。这两句话,既是对赵惊弦过往成绩的肯定,更是对他未来道路的深切期许与鞭策。
他再次深深一揖,头颅微垂,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少年人少有的郑重:“学生谨记山长教诲!必当恪守书院规训,潜心向学,砥砺品行,不负师长厚望,不负横渠之名!”
山长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似乎更深了些。他不再多言,只淡淡道:“下月初一辰时,至明德堂寻陈夫子,他会安排你的课业。去吧。”
“是,学生告退。” 赵惊弦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后退两步,这才转身。
走出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山风带着暮霭的凉意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