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浑然不觉,昂着下巴道:亏得你们还没走脱。若真走了,那些黄花梨、金丝楠怕是要烂在手里。念在旧交情分上,我愿以九折价钱帮你们销货。
他搓了搓手指,压低声音:不过嘛...这打点门路的花销,你们总得表示表示。我也不多要,事成之后给个千把两银子就成。
两位商人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拱手道:王公子美意心领了。只是这批木料已经脱手,我等正要采买些土仪便启程南归。
什么?王仁脸色骤变,满京城谁要这些木料?莫不是故意搪塞我?
另一商人连忙解释:当真不敢欺瞒。今日在茶楼巧遇荣国府的颜二爷,已将木料尽数卖与他了。
王仁心中暗想,莫非贾颜和这两人恰巧也去了同一家茶馆?
他试探着问道:你们去的是哪家茶馆?
龙井茶馆。两人齐声回答。
王仁顿时语塞,脑海中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原本他设局让贾颜倾尽钱财购买金丝楠木和黄花梨,眼看就要得手,谁知半路杀出这两个商人。贾颜一向听从他的建议,双方一拍即合完成了交易。
他苦心谋划多时,最终却为他人做了嫁衣。那本该到手的万两白银,转眼化为泡影。
王仁仍不死心,追问道:那位贾家公子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约莫二十岁,名叫贾颜。
王仁踉跄后退一步,心中翻江倒海。他费尽心机设局,不仅没让贾颜吃亏,反倒让对方以低价购得上等木材。以市价估算,这笔买卖根本不会亏损。
此刻他懊悔不已,若早知如此,就该先与这两个商人串通。可惜为时已晚,只能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两个商人面面相觑,心知得罪了贵人。
速速离京为妙!
分头行动,乔装先行!
他们当即遣散随从,只带贴身护卫悄然离去。待王仁派人拦截时,早已人去楼空。
王仁气急败坏地找到贾雨村,将事情原委道来:先生,如今这般局面,该如何是好?
贾雨村冷眼相看,心中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贾雨村暗自给王仁贴上了无能的标签。
明明已将计划全盘托出,这人竟还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白白便宜了别人,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庸才。
可眼下,他偏偏只能倚仗这个庸才。
想要重返仕途,正需要王仁这样的人。因此,他得先在这废物面前展露自己的手段。
他贾雨村可是堂堂进士出身,对付区区贾颜,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公子不必懊恼,虽说这次没从他身上捞到银子,可你的计策也算奏效。
至少证明了一点——那贾颜确实是个耳根子软的,你让他做什么,他就乖乖照办。
只要他还肯听劝,咱们就有的是法子。
今日我去他那铺子瞧了瞧,狼毫笔早已售罄,其余货品每月盈利不过十几二十两,勉强糊口罢了。
如今他的全部身家都押在了那两种木料上。
短期内若想再赚大钱,他只能继续打通狼毫笔的渠道,否则根本无利可图。
可这狼毫笔岂是易得之物?他能侥幸得一批已是走运,再想多得,难如登天。
依我看,至少半年内,他绝无可能再弄到狼毫笔。这半年里,他只能靠铺子那点微薄收入过活。
公子只需设法让他每月把钱花光,最好再多花几百两。
等他囊中羞涩时,你再借钱给他。
不出两三月,他必定债台高筑。届时你提前与他立好字据——若还不上钱,便以木料抵债,一两银子抵三两木料。
金丝楠木与黄花梨纵然市价大跌,也绝无可能再折半。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
若木料涨价,更是获利颇丰。
王仁听罢,自觉豁然开朗,喜形于色,重重拍了拍贾雨村的肩。
好!你果然有本事!待我收拾了那小子,定不会亏待你!
说罢,王仁扬长而去。
待其走远,贾雨村嫌恶地掸了掸肩头,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望着窗外那道奔向荣禧堂的身影,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果真是个草包,连敷衍之词都当成金玉良言。这般蠢钝如猪,竟也能活到今日?
回到案前,他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指尖轻叩桌面。
王仁的计划虽败,未能得利,可我的目的却达成了。
这几 已摸清贾政的底细——想靠这位政老爷谋个一官半职,简直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