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到了堤坝下,便有值守的兵丁连忙跑回不远处的营地禀告。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官服、面露焦躁之色的管事官员快步走了出来。
那官员见到老者,也顾不得许多礼数,急声问道:老人家!你可算来了!快给看看,这河堤还坚固不?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还能撑多久?
老者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看汹涌的河水,又看了看神色惶急的官员,声音苍老而沙哑,语速缓慢:大人,老朽岁数大了,腿脚不听使唤,走得慢,望大人海涵。况且,看河堤,不是站在这里望一眼就能断言的。您先回营房等待,且容老朽让孙子搀着,沿着这堤坝走上一走,仔细查看一番。有什么情况,老朽再让孙子回来禀告给您。
官员闻言,虽心急如焚,却也知老者所言在理,治水确需细致勘察。他又问道:可需要派些人手随行护卫,或者帮忙?
老者缓缓摇头,喘了口气道:不用劳烦军爷们了。老朽就是随便看看,人多了反而碍事。有我这小孙子跟着就行。
官员无奈,只好对旁边的兵丁吩咐道:你们警醒着点!老人家有什么需求,尽量照应着!说完,又焦虑地望了一眼不断上涨的河水,转身匆匆回了营房。
那穿着破旧蓑衣的老者,不再多言,在他那瘦小却稳当的孙子搀扶下,转过身,沿着泥泞湿滑的河堤,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南边的方向,渐行渐远。他们的身影在雨幕和滔天的水声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仿佛承载着身后万千生灵的希望。
我们几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一老一少蹒跚的背影,心中的担忧与期待交织在一起。这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真的能看穿这咆哮河水下的隐患,找到保住这危如累卵的堤坝的方法吗?
在茶棚中等待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丹辰子老道始终愁眉不展,目光时不时扫过那段被诡异黑云笼罩的河面,又或是凝神感知着脚下那持续不断的细微震动,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宁。
如烟亦是秀眉微蹙,她虽不擅辨识精怪,但她冷焰宗的修行,灵觉让她对那股潜藏在水下的、引动天象的阴寒暴戾之气有着清晰的感应。
我心中同样沉重,想起王千柔那面能操控禽兽虫豸的妖骨琵琶,便低声对丹辰子道:道长,若真是如您所料,是什么离奇的水族成了精,要不要派人回去将千柔唤来?她如今驾驭那妖骨琵琶,或可一试?
丹辰子缓缓摇头,目光依旧盯着河面,声音低沉:不妥。若只是寻常精怪,那丫头的琵琶或许有用。但你看那黑云,凝而不散,勾连水汽天象,这已非简单惑心控物之术所能应对。能引动这般天地异象的东西,其道行、其灵智,恐怕都已非同小可,千柔那法子,未必灵光,甚至可能激怒它,引发更剧烈的反应。
他顿了顿,眼下,还是等等那老河工回来,看看他这双与河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眼睛,究竟看出了什么门道再说。
我们只能按下性子继续等待。河堤上,兵勇和民夫们依旧在拼命加固堤坝,号子声、夯土声与河水的咆哮声混杂,构成一幅悲壮而紧张的图景。天色在焦虑中渐渐向晚,暮色开始降临,给浑浊的河面和忙碌的人群披上了一层灰暗的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