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隐伤(1 / 2)

“嘭!”

一声清脆到近乎炸裂的撞击声,猛地撕裂了绿山中学网球场上空沉闷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近乎冷酷的终结感,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黄绿色的小球,此刻不再是柔软的体育用品,而像一颗被精密制导的导弹,撕裂风阻,以一种近乎羞辱的角度,砸在底线那个理论上的绝对死角。

它猛烈旋转、弹起,然后颓然落下,安静地躺在墨绿色的场地上,距离山口次男那拼尽全力、绝望伸出的球拍,足有两掌之宽。

那距离,仿佛一道天堑,隔开了凡人与“神”的领域。

山口次男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即猛地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背脊剧烈地起伏,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汗水混着场上飞扬的红色粉尘,糊了他一脸,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此刻只剩下狼狈和空洞。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失焦地望着那颗已经停止滚动的小球,仿佛在凝视自己刚刚被彻底摧毁的自信和尊严。

这局比赛,他甚至没能看到一丝赢下哪怕一分的希望,全程被一种无形却庞大的力量牢牢摁死在地。

“Ga!单打三比赛结束!由青春学园手冢国光获胜!比分……6-0!”

裁判的宣判声适时响起,透过有些杂音的扩音器,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太阳东升西落般理所当然的事实。

但这平静之下,似乎也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短暂的、近乎凝滞的死寂,笼罩了球场片刻。

随即——

“轰!!”

青学看台那边,欢呼声,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地爆发出来!

“青学!青学!青-学——!”

“部长!太强了!无敌啊!”

“手冢部长!万岁!”

声浪几乎要掀翻临时搭建的看台顶棚。

少年少女们的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和崇拜,旗帜挥舞,加油棒被敲得震天响。

“哇哦!十分钟!十分钟不到耶!完胜!手冢部长简直不是人!”

菊丸英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蹦得老高,红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跳跃,活力四射,“那个山口的家伙,连球都没摸到几次吧?喵哈哈哈!”

旁边的大石秀一郎脸上露出宽慰而自豪的笑容,用力地鼓着掌,但那双总是带着点担忧的棕褐色眼睛里,欣慰之余,却悄然爬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清晰察觉的疑虑。

他看得比菊丸更仔细。

不二周助依旧维持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温和笑颜,冰蓝色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似乎也在为队友的胜利由衷高兴。

但若有人能贴近了细看,或许能发现那眯缝的眼睑之下,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忧虑,如同深水下的暗流,悄然掠过他冰蓝色的瞳孔。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一下。

数据狂人乾贞治不知何时又掏出了他那本标志性的平板电脑,推了推反光的方框眼镜,镜片上流淌过一片幽蓝的数据瀑布。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记录着这场碾压式胜利的每一个细节:发球平均时速、回合数、对手有效回击率……嘴里无声地念叨着别人听不清的数字和百分比。

球场中央,引发这一切喧嚣的源头——手冢国光,却平静得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维度。

他面无表情地收拍,动作简洁流畅,没有丝毫多余。

然后迈步,走到网前,对着几乎快要虚脱的对手山口次男,微微颔首。

“承让。”

声音清冷平稳,透过周遭的喧闹,清晰地传递过去,听不出丝毫胜利的喜悦或是怜悯,只是一种纯粹的、礼节性的告知。

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应——或许他知道对方此刻根本无力回应——他转身,迈着沉稳而均匀的步伐,走向青学选手席。

阳光透过球场边高大的榉树叶缝隙,落在他茶褐色的短发上,流淌着温润而干净的光泽。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肩线平直,步伐坚定,如同沉默而可靠的山岳,是所有青学队员心中最坚实的支柱。

只有极少数观察力细致到变态的人,或许才能隐约捕捉到,在他放下那只黑色球拍,手指脱离握柄的瞬间,右手几根修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极其快速地蜷缩了一下,像是触电般的微痉挛。

随即又立刻强迫症般地迅速舒展开,恢复成惯常的、看起来完全放松的状态。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

场边临时划出的记者席区域,年轻活泼的《网球月刊》实习记者芝纱织激动得几乎要把手中的相机摁冒烟了。

快门声“咔嚓咔嚓”响成一片,镜头死死追随着手冢的身影,恨不得能贴上去拍特写。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井上前辈你看到没有!十分钟!6-0!这才是真正的碾压!教科书级别的完美比赛!”

她兴奋地转过头,对着身旁资深记者井上守连珠炮似的说道,脸颊因激动而泛红,“手冢君的发球!我的天!那个动作!那个速度!那个角度!那个落点!简直完美无缺!无可挑剔!他真的是初中生吗?!”

井上守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资深从业者的欣赏与审视。

他刚才也几乎全程屏息凝神地观察着手冢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确实,如芝纱织所惊叹的那样,场上的手冢国光表现出的技术、力量、控制力,都标准得如同从网球教科书里走出来的一样,流畅、精准、高效,充满冷静的力量感。

作为一名报道过不少国内国际比赛的记者,他深知这种稳定到可怕的实力有多么难得。

但……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不久之前,那个名叫神崎凛司的立海大附中一年级生所说的话。

那番话,像一根细小的、却无比坚硬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他心里,让他无法像芝纱织那样纯粹地沉浸在欣赏胜利的喜悦中。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站在立海大队伍边缘的身影。

银白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醒目,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冷感。

同样戴着眼镜,但镜片后的目光却平静得近乎淡漠。

神崎凛司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获胜者手冢身上,而是若有所思地追随着手冢走向选手席的背影,目光锐利得像是能穿透那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

井上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一个沉稳挺拔的背影,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在这时,凛司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欢呼间歇,传入井上守和刚好停下喘息的芝纱织耳中:

“完美的表象之下,是强行压抑的痛苦。”

他的语调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每一次发力,肌肉都在撕裂旧有的伤痕。每一次看似轻松的完美回球,都在透支本就不多的未来。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芝纱织脸上的兴奋笑容瞬间冻结,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

她猛地转过头,杏眼圆睁,瞪着凛司。

“神崎君!你……你怎么还在说手冢君受伤的事?可是……刚才的比赛你也看到了!他明明那么……那么厉害!一点问题都看不出来啊!”

她急切地指着场上正在接受队友祝贺的手冢,试图证明自己的观点。

那样强势的、压倒性的胜利,怎么可能是由一个重伤员打出来的?

井上守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凛司:“神崎君,你提出的这个观点非常严重。手冢国光作为青学的部长,他的身体状况关乎整个队伍。”

“但你有什么依据吗?仅凭肉眼观察?他的动作,无论是发球还是击球,在我看来都流畅有力,毫无破绽。而且,据我所知,青学方面从未对外透露过任何关于手冢手臂受伤的消息。”

凛司终于将目光从手冢的背影上收回,转向两位记者。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他之口。

“一年前的旧伤。”

他吐出这几个字,看到井上守的瞳孔微微一缩,“治疗可能不彻底,或者后续康复干预不足。过度使用导致肌腱和韧带存在反复的微观损伤。神经末梢可能也因此变得异常敏感。”

“每一次全力挥拍,尤其是需要极端手腕角度和爆发力的反手削球,以及刚才那种高速发球,产生的震动和负荷都会直接刺激伤处,引发炎症和剧痛。”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飘向了不远处的青学席位,手冢正接过乾贞治递来的毛巾。

“他……”凛司的声音低沉了一度,“在用超越常人的意志力,硬生生压抑着这一切。但意志力,无法修复韧带的裂痕。”

“一……一年前的旧伤?!”

芝纱织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突然涌上的恐慌。

如果这是真的……

井上守的脸色彻底凝重起来。

一年前?治疗不当?过度使用?作为跑体育线多年的资深记者,他太清楚这些词汇对于一名追求顶尖的运动员意味着什么了。

那往往是职业生涯走向下坡路甚至戛然而止的开端!无数天才的例子闪过脑海。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不行!如果真有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视而不见!必须问清楚!”

……

短暂的休息后,进入了比赛结束后的记者采访环节。

其他学校的队员和观众开始陆续散场,而井上守和芝纱织则快步走到了青学选手席前。

“手冢君!恭喜获得一场压倒性的胜利!非常精彩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