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时,朝阳已将天空染得明亮。沈少卿把湿漉漉的奏章摊在甲板上,阳光倾洒,字迹渐渐清晰——祖父果然在奏章里揭发了魏党篡改海图的恶行,还附上一份真图副本,绘制得比《风雨楼札记》更为详尽。
“你看这个。”王奎拿起那串钥匙,忽然指着其中一把,“这形状,像不像听雨轩梁上的铜钩?”沈少卿凑近一看,的确如此,钥匙柄上还刻着个极小的“魏”字。
两人正琢磨着,远处一艘快船如箭般驶来,船头站着个身着青布衫的男子,手中举着一盏莲花灯——正是茶馆里那个把玩玉佩之人。
“沈先生,留步!”男子隔着海浪高声呼喊,声音被风扯得七零八落,“周掌柜让我来送样东西,说您漏拿了……”
沈少卿示意老李将船往旁边靠去。青布衫男子纵身一跃,稳稳落在船上,递上一本线装书,封面上赫然写着《莲氏家乘》。“周掌柜说,这才是重中之重。”言罢,他转身欲走,却被王奎拦住。
“你究竟是谁?周掌柜如何知晓我们在此处?”王奎目光紧盯着他袖口的莲花刺青,手悄然按在腰间佩刀上。
男子微微一笑,捋起袖子,刺青旁还有一行小字:“北镇抚司暗卫,周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上面刻着“忠”字,“我是周掌柜的孙子,守着听雨轩二十年,只为等有人能解开莲花锁。”
沈少卿缓缓翻开《莲氏家乘》,第一页便是祖父的画像,旁边写着:“吾儿承宇,当守海图,更当守本心。若遇可信之人,将此交之,不必问其姓名,只看其是否识得‘忠勇’二字。”
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字条,是周显的字迹:“沉船里的奏章,是莲承宇当年没敢递出的副本。正本早就被魏党截获,他因此被构陷,才落得个‘通敌’罪名。如今你拿着这些,去见刑部尚书张大人,他是当年莲家旧部的后代,定会为你祖父昭雪。”
海风轻柔拂过,带着丝丝暖意。沈少卿凝视着手中的家乘,思绪不禁飘回小时候。那时祖父抱着他,在庭院中耐心教他写“莲”字,“草字头要像莲叶,懂未懂,此刻望着沉船方向,看着海面上渐渐消散的晨雾,他忽然间恍然大悟。
“王捕头,”沈少卿将奏章和家乘小心收好,“咱们回京城。”
快船掉头,沈少卿回首望向黑风口,潮水已然涨起,沉船又隐匿于水下,如同一个终于合上的秘密。但他深知,有些东西不会再被掩埋——祖父的冤屈,莲家的清白,还有那些潜藏在海浪深处的真相,都将随着这轮朝阳,缓缓浮出水面。
甲板上的水珠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仿若撒了一层碎银。沈少卿轻轻摸出莲花玉佩,贴在胸口,那里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与海浪的节奏渐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