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墨蓝的天幕还未完全褪去,海面上那层淡青色的雾,如轻纱般缥缈,带着丝丝咸涩的水汽,扑在沈少卿的脸上。沈少卿一袭素袍,静静伫立在船头,手中紧攥着那枚拼合完整的莲花玉佩。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背面镌刻的“忠勇”二字,在熹微晨光里泛着柔和光晕,似蕴藏着无尽力量,微微发烫。
“沈先生,下锚吗?”船夫老李,这个身形黝黑壮实的汉子,双手稳稳握着舵盘,目光警惕地扫向前方。黑风口的浪果然名不虚传,海水在此处疯狂打着旋,恰似一口巨大无比的石磨,无情地将阳光搅得支离破碎。
沈少卿低头,目光落在泛黄的《风雨楼札记》上,朱笔圈画的一行字格外醒目:“潮落三丈,礁显三尺,船骨现于石缝。”他抬眸望向天边,启明星刚悄然隐没,潮水正顺着暗流缓缓退去,暗礁的尖顶如猛兽獠牙般狰狞地露出。
“再往前划两丈,停在那块青色大礁石旁。”沈少卿抬手,指着左前方,那里浪花翻涌最为湍急,水下却隐约可见一道神秘黑影,“就是那儿了。”
王奎扛着擦得锃亮的潜水铜头盔匆匆赶来,“沈先生,我下去就行,您在上面给我盯着点。”昨晚听闻周显提及沉船可能藏有魏党余孽罪证,说不定还暗藏机关,他死活不肯让沈少卿冒险。
沈少卿却按住他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周显给的潜水符——用桐油浸过的黄纸,绘着奇异符咒,据说能避水中邪祟。“一起下去。周掌柜说舱底有个暗格,得两个人才打得开。”
当铜头盔扣在头上,嗡嗡的响声与心跳交织。沈少卿深吸一口气,与王奎顺着缆绳缓缓沉入水中。海水似一块冰凉澄澈的玻璃,将阳光折射成细碎金芒。往深处游了丈许,一艘半截卡在石缝里的沉船赫然映入眼帘,船身上“清风号”三个字虽历经岁月侵蚀,却仍依稀可辨。
“这船是天启年间的巡海船。”沈少卿用手势比划着,头盔里传声筒传来王奎模糊的回应。两人绕到船尾,腐朽的舱门轻轻一推便塌出个洞,一股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浊气汹涌涌出,惊得几条银鱼瞬间窜出老远。
船舱里积着半舱淤泥,沈少卿手持探杆往下试探,触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与王奎齐心协力扒开淤泥,一个铁箱子逐渐显露,箱锁竟是莲花形状,与手中玉佩严丝合缝。
“咔嗒”一声,玉佩精准嵌进锁孔,箱子弹开瞬间,两人皆下意识屏住呼吸——里面不见金银财宝,只有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奏章,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铜印,印文为“北镇抚司密记”。
沈少卿拿起最上面的奏章,墨迹在水中浸泡得发蓝,却依旧能看清开头字迹:“臣莲承宇跪奏……”他心中猛地一动,这正是祖父的名字。
正要看下去,忽然“哗啦”一声,王奎猛地拽了他一把。沈少卿转头,只见一条胳膊粗细的海蛇,正从舱顶破洞蜿蜒游出,吐着信子,如箭般朝他们冲来。王奎迅速举着探杆抵挡,海蛇却异常灵活地躲开,反而朝着沈少卿头盔扑去——那玻璃罩映着光,恰似一块发亮的鱼卵。
千钧一发之际,沈少卿陡然想起周显所言“潜水符能驱水物”,急忙摸出黄纸在海蛇面前晃动。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海蛇像是被火烫到,猛地扭身钻进淤泥,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符还真管用!”王奎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沈少卿却紧盯着海蛇消失的地方,眉头紧皱。淤泥里露出半截银色链子,他伸手一拽,竟拉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钥匙,还有一张字条,上书“莲家后代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