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头看评估室的灯。
但他记得沈知夏最后的样子——坐在桌边，手指摸着枪伤的位置，像在确认自己还活着。
地下车库入口有巡逻队。
他绕到通风管道出口，翻进一辆货车底盘下。车还没发动，司机在抽烟。
齐辰闭眼，手指轻触太阳穴。
读心术还能用两次。
他没开。
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敌人说了什么。
而是有些人，明明该防备，他却不想躲开。
货车启动了。
轮胎碾过地面，震动传到他的手臂。
他贴着底盘，听见自己心跳稳定。
三天。
他只有三天。
车驶出警局地库，拐上高架。
风从缝隙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摸了摸胸前的U盘。
缺口朝上。齐辰推开心理评估室的门时，沈知夏正背对着他站在单向玻璃前。灯关了一半，房间里只有角落那盏台灯亮着。空气里有股味道，不是她平时用的雪松香，更像是医院走廊尽头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息。
他没进去太深，停在门口附近。右手滑到后腰，摸到了匕首的柄。刚才从孤儿院出来，脑子里还全是那个女孩说的话。他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还能信谁。
“你来了。”沈知夏没回头，声音很稳，“门我已经锁了。”
咔哒一声，电子锁落下。这间屋子平时做心理测评用，隔音好，监控盲区多。局里没人会在这时候来。
他盯着她的背影，“你让我来，就为了关灯？”
她转过身，手里甩出一叠文件，直接砸在他胸口。纸张散开，最上面是几张股票凭证，天启集团A类优先股，持有人写着“沈明远”。
“我爸。”她说。
齐辰低头看了眼，又抬眼看她，“所以呢？”
“所以我也跟你们那个实验有关。”她往前走了一步，“二十年前，他是基因项目的主理人。对外说他畏罪自杀，可他在最后一段录音里说的是‘对不起’，不是认罪。”
齐辰没动。
“你不信？”她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扯开左肩衬衫的扣子。布料被猛地拉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陈旧的伤疤，歪斜横贯皮肤，边缘不平整，像是近距离开枪留下的。
“这是去年冬天，有人在我家楼下等我的礼物。”她把衣服拉回去，“他们想让我闭嘴。我没死，是因为我早就不在档案系统里挂职了。我是以顾问身份进来的，没有编制，也没有后台。”
警笛声由远及近，在楼外划过。红蓝光扫过墙面，一闪而过。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U盘，几步上前塞进他手里。“苏黎世银行的洗钱通道。三十七个离岸账户，总金额超过四十亿。每一笔都和天启旗下空壳公司有关。”
齐辰握着U盘，没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盯着他，“你在想，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那个女孩出现在孤儿院，是不是就是为了引你见我？还是说，我也是程序的一部分？”
他没否认。
“那你听好了。”她靠近一步，声音压低，“我不信你的系统，也不信什么命运安排。但我信你能搞垮他们。我就赌你三天内让天启退市。敢不敢接？”
齐辰终于开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之前我只是怀疑。”她说，“直到昨晚我去翻老档案，发现一份加密日志。里面提到‘观察组0713’和‘关键节点’的匹配度测试。还有你母亲的名字。”
他眼神一沉。
“他们不是只做了你一个人。”她看着他，“你是成功的案例，但还有很多失败品被处理掉了。我爸负责记录数据，我妈是护士长——就是那个被冻在柜子里的女人。她不是失踪，是被灭口。”
齐辰手指收紧，U盘硌着掌心。
“你以为你是孤身一人？”她摇头，“我们都活在这个局里。我只是比你晚醒几天。”
外面的警车过去了。楼道恢复安静。
“你交出这个，等于叛出家族。”他说。
“我家早就没了。”她嘴角扯了一下，“我爸死后，房子被查封，我妈疯了，住进疗养院三年就走了。我考上国防科大，靠奖学金活下来的。这些年装冷静、装专业，就是为了查清真相。我不是什么心理顾问，我是来报仇的。”
齐辰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没有慌乱，也没有悲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你不怕我拿了东西就走？”他问。
“怕。”她说，“但我更怕你一个人扛到最后，却发现连队友都是假的。”
他沉默了几秒，把U盘收进战术背心内袋。
“赌约成立。”他说，“三天内，天启退市。”
沈知夏点头，转身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包。她从夹层抽出一张SIM卡，递过去。“备用线路，不用实名登记。别用手机联系我，他们已经在监控你的通讯。”
齐辰接过，塞进贴身口袋。
“还有一件事。”她停下动作，“那个女孩，护士长的女儿，她体内有芯片控制情绪。如果她醒来后行为异常，别让她靠近你。那种指令一旦激活，她可能连自己都不记得。”
“我知道。”他说，“华云生教过我怎么切断信号源。”
“不是所有伤都能治。”她看着他，“有些人被改得太深，救回来也只是空壳。”
齐辰没回应。
她走到门边，按下解锁键。电子锁弹开。
“你走地下车库。”她说，“我刚刚调了监控，B2层有辆灰色轿车一直没动。车牌套用了废弃号段，十分钟后会有巡逻队经过，趁那时候走。”
“你呢？”
“我留在这里。”她靠在墙上，“等纪委的人来查我擅自接入机密档案的事。反正我已经不是正式编制，正好脱身。”
齐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门口走。
手搭上门把时，他停了一下。
“你赌我搞垮天启。”他说，“但如果我输了呢？”
她笑了下，“那我就当自己看错人了。不过齐辰，你要真这么容易倒，也不会一路走到今天。”
他没再说话，拉开门走出去。
走廊灯光昏黄，脚步声被地毯吸掉。他沿着安全通道往下，每一步都踩得稳。背心里的U盘紧贴胸口，像一块烧热的铁。
快到B2出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评估室的灯还亮着。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桌边，头微微低着，像是在写什么。
他收回视线，拐进地下车库阴影里。
车库里安静，几根灯管闪着。那辆灰色轿车停在角落柱子后面，引擎盖微热，像是刚启动过。
他快步靠近驾驶座。
车窗降下一半。
副驾上放着一瓶水，标签朝外。瓶身凝结水珠，应该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
他拉开门坐进去，发动车子。
后视镜里映出他的脸。眼角有点发青，是昨晚在孤儿院没睡的缘故。
他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出车位。
就在驶过出口闸机的一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没去拿。
屏幕亮着，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发件人未知。
内容只有四个字：
“小心李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