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最后一段颠簸路面,车身轻轻一震,稳稳停住。
齐辰睁开眼,把嘴里那颗糖咽了下去,甜中带冲的薄荷味还在舌根打转。他顺手将糖纸叠成小方块,塞进战术裤侧袋——这动作做得自然,像是早有习惯。其实他是觉得,系统既然能凭空塞糖,说不定哪天还能凭空收垃圾。
车门从外面拉开,冷风灌进来,带着一股铁和沙的味道。他抬眼,看到一个穿着全地形作战服的士兵站在门口,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只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齐辰拎起行李,跟着下了车。
眼前是一片灰白色的建筑群,墙面上有明显的弹痕修补痕迹,像是被人用砂纸粗暴地抹平过。高墙上架着双层电网,巡逻无人机贴着警戒线低空滑行,发出轻微的蜂鸣。岗哨上的哨兵握枪姿势标准得像教科书,眼神扫过来时,齐辰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脸上多停了半秒。
这不是演习场,也不是军校那种“准战斗环境”。
这里是真刀真枪随时出鞘的地方。
接引兵一路没说话,脚步稳定,路线精准,拐了三个直角弯后,推开一扇写着“新员安置区”的金属门。里面是间极简宿舍,四张床,两张已空着,剩下两张铺盖整齐,床头柜上摆着编号牌和基础装备包。
齐辰被指到靠窗那张床。接引兵递来一张电子卡:“权限激活后可进入训练区B级区域,今日休整,明早六点报到。”
说完,人就走了,关门声干脆利落,像剪断了一根线。
齐辰把行李放在床上,拉开拉链,开始整理。
衣服叠成方块,贴着床沿码好;战术笔、充电线、旧笔记本一一归位;最后他拿出那张合影,看了两秒,轻轻压在枕头底下。不是为了纪念,而是给自己留个锚点——万一哪天发现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至少还能摸到这张照片,提醒自己是从哪儿出发的。
刚放好,窗外突然炸开一阵吼声。
“杀!杀!杀!”
三声短促有力,像是从地底砸出来的,震得窗框嗡嗡响。齐辰抬头,看见训练场上一群身影正翻越三十米障碍墙,动作快得几乎连成一片影子。有人背着假人冲刺,有人在攀爬网绳上倒挂做引体,还有人在靶场边快速换弹匣,枪声密集如雨点。
他站在原地没动,但心跳已经变了节奏。
不是紧张,也不是兴奋,而是一种……熟悉感。
就像你明明没来过这地方,却总觉得sowhere,sohow,你早就在这儿拼过命。
他下意识摸了下耳后,那里曾有一次模拟任务结束后留下的灼热感,现在只剩一点微痒。可他知道,那是“兵王副本”里连续七十二小时高强度作战后,身体对肾上腺素的残留记忆。
那些被系统锁住的细节,正在一点点渗透出来。
比如现在,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群人翻墙时不喊口号,而是落地后才齐吼三声——那是为了保持呼吸节奏,避免攀爬时胸腔受压导致供氧不足。
再比如,靶场那边换弹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每人都用了不同的卸弹手法,显然是根据自身肌肉记忆定制的流程。
这些知识他没学过,但一看就懂。
就像你会骑自行车,哪怕十年没碰,一上车还是知道怎么保持平衡。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节不算特别粗,但掌心有茧,是长期握枪和攀岩绳磨出来的。这是军校三年留下的,也是多次模拟任务叠加的结果。别人以为他是天赋型选手,只有他自己清楚,每一次“顿悟”,都是系统里死过几回才换来的经验。
外面的训练声没停,反而越来越密。
齐辰站到窗前,看着那群人在泥水里匍匐前进,肩并肩拖着轮胎折返跑,有人摔倒了,立刻被旁边的人拽起来,没人喊累,也没人掉队。
他忽然想出去。
不是想表现,也不是急着证明什么,就是单纯地——想去那儿流汗,去摔一跤,去听子弹上膛的声音贴着耳朵响。
但他不能。
程序没走完,权限没开,现在冲出去,轻则被当成愣头青训斥一顿,重则直接记过影响后续安排。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试着调动“兵王副本”里的记忆残片。
风沙扑脸的感觉来了。
夜间突袭时队友用手语沟通的画面也来了。
甚至连狙击镜里目标心跳引起的微小晃动,都清晰得像是昨天刚经历过的。
可越是这样,身体就越躁动。
他睁开眼,盯着训练场中央那根旗杆,旗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然后他做了个决定:先适应规则,再打破规则。
眼下要做的,不是莽撞出击,而是搞清楚这里的“潜规则”。
比如,为什么墙上那面金属板刻满了编号,却没有名字?
比如,为什么每个士兵的战术靴侧面都有不同颜色的标记?
比如,刚才那批训练的人里,有个人左臂始终比右臂低五度,明显受过重伤,却还在一线?
这些问题,不会写在手册里,也不会有人主动告诉你。
但答案,一定藏在日常里。
他重新坐回床边,打开装备包,取出配发的战术手册。封面写着《龙牙守则·初级》,翻开第一页,第一条就是:
“在这里,活下来的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