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清踩住U盘时眼中那种近乎摧毁一切的疯狂,像一柄冰锥,彻底凿穿了温窈心中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幻想。她看着他,这个曾被她视为仇敌、后又莫名纠缠进她生命、一度让她产生荒谬依赖的男人,此刻暴露出的,是彻头彻尾的掌控欲和因失控而滋生的暴戾。所谓的保护,不过是占有欲的华丽外衣;所谓的深情,在触及家族利益和自身权威时,不堪一击。
她没有再争抢那个可能存有线索的U盘,也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入熙攘人流,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疼痛尖锐,却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眼泪在转身的瞬间已被风吹干,心底那片因他而起的波澜,此刻死寂如冰原。
她不再回青年旅舍,那里已不安全。她用身上最后一点现金,在城乡结合部一个管理混乱、不需要身份登记的私人小旅馆开了个房间。房间狭小潮湿,墙壁斑驳,但此刻,这种彻底的破败和隐匿,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扭曲的安全感——至少,这里没有沈砚清的眼睛。
她坐在吱呀作响的床沿,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内心进行着最后的清算。父亲含冤而逝,家道中落,她寄人篱下受尽冷暖,这一切的根源,都指向沈家。沈砚清后来的接近,无论初衷是愧疚、是报复,还是那扭曲的占有欲,都改变不了他是沈怀山儿子的事实,改变不了他选择隐瞒和欺骗的本质。他们之间,横亘着血海深仇和无法弥合的信任鸿沟。
继续留在这座城市,留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她永远只能是被追逐的猎物,是被他以爱为名囚禁的金丝雀。想要真相,想要自由,想要真正为父亲做点什么,她必须离开!彻底地、决绝地离开!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她开始冷静地规划。首先,是身份。她不能再用温窈这个名字和身份。她翻出随身携带的、母亲多年前给她办理的、几乎从未用过的另一张身份证,上面的名字是“温晚”,照片是更青涩的她。这是她唯一的退路。
其次,是资金。她所有的银行卡都可能被监控。她将钱包里仅剩的几百元现金仔细收好,然后找出母亲留给她的一条细细的金项链,这是温家败落后母亲偷偷藏下、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她咬咬牙,决定天亮后去找一家不起眼的当铺。
最后,是目的地。不能是繁华大都市,也不能是交通枢纽。她想起父亲日记里曾提到过一个南方临海的偏僻小镇,父亲年轻时曾在那里做过短暂调研,形容那里“时光很慢,海很蓝,适合遗忘”。或许,那里也能成为她重新开始、暗中调查的起点。
计划粗糙,前途未卜,但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路。
第二天,温窈当掉了金项链,换来的钱比她预想的还要少,但足够买一张长途汽车票和维持最初几天的生计。她用“温晚”的身份证,在汽车站买了一张前往那个南方小镇的夜班车票,发车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等待的白天漫长而煎熬。她躲在旅馆房间里,不敢开灯,听着窗外市井的喧嚣,感觉自己像一只藏在阴暗角落的老鼠。她忍不住打开那个预付费的旧手机,开机。没有沈砚清的信息轰炸,意料之中,却也让心底某个角落莫名空了一下。倒是有几个来自周时安的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时间显示是昨天她见顾衍之之后。
短信内容简短:【温小姐,玩火必自焚。顾衍之非善类,速离。】
温窈盯着这条短信,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周时安的消息果然灵通。这看似好心的警告,背后是提醒还是另一种试探?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她删除了短信,关机,将手机卡取出,折断,冲进马桶。斩断所有可能的联系。
傍晚,她退掉房间,背上那个简单的双肩包,融入夜色。她刻意绕路,换乘了几趟公交车,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走向长途汽车站。
车站里气味混杂,人声鼎沸。温窈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混在候车的人群中,毫不起眼。距离发车还有半小时,她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手心沁出冷汗,每一秒都像在煎熬。她害怕沈砚清会突然出现,用那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带走。
就在这时,车站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温窈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缩起身子。抬眼望去,进来的并不是沈砚清,而是几个穿着制服的车站安保和警察,似乎在例行巡查。她松了口气,但紧张感并未消退。
突然,她的目光被候车室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是Lily姐!她穿着便装,看似随意地坐在那里看报纸,但目光却不时扫视着候车大厅,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焦灼。
温窈的血液瞬间冰凉!Lily姐在这里,意味着沈砚清已经知道她要离开!他甚至没有亲自来阻拦,而是派了他最得力的助手来!是一种默许?还是一种更冷酷的、猫捉老鼠般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