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又一转,天空阴沉沉的,周围都是水的腥气。村里的女人们把小莲的衣服用力地扒光,用粗麻绳五花大绑塞进猪笼,男人们站在远处指指点点,小孩子吐着唾沫,骂着骚狐狸。
石块坠着笼子沉入了满是水草和芦苇的野河,她最后看到的是透过水面晃动的碎银子一样的天光。
不知多少年,她困于暗无天日的河底,随着河水的流动,石块和猪笼带着她的尸骨流向了一个地方。
她恍惚间能听到诵经的声音。
可是这样祥和的声音后来被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声炸没了,水面开始溅起滔天巨浪,一个破碎的荷花缸就这样沉入水中,与她做了邻居。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截白白的藕恰巧长在她的腿骨间,突然就生了根,与猪笼纠缠在一起。
一场洪水,猪笼散了架,她的骸骨也四分五裂,可是她的魂魄却始终浑浑噩噩地被困于残破的几根竹篾和干瘪的藕的根须,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直到几艘喜船经过,爆竹炸响的瞬间,她突然被惊醒了,悄悄地跟在船尾。新娘被闹洞房的恐惧,新娘被迫淘米的怨气都成了滋养她的养料。
当那个淘米的新娘失足落水时,她终于挣脱了束缚,化作一朵荷花,附在了新娘的身上。
幕布暗去,肖燕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死了好多年,但是似乎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鬼。
“你说说你,那些年的经都白念了。你自己遭受了不公平,你又把人家无辜的新娘子拉下水。”肖燕都不稀罕点醒她。
“我是在救她,这样她就能逃离那个吃人的火坑了。”藕脚女鬼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有水珠。
“不是,你救人就是让人家发神经裸奔。”肖燕翻着白眼,“她被你附身以后,过不了多久就会精神崩坏,然后各种自残。”
她冷笑一声,双手搓出了一个圆圆的紫色的雷电球,“当我是三岁小孩呢!搞得这么煽情,好像就能掩盖你满身戾气的事实。说说,你到底是谁?”
鬼是没有人性的,就算是好鬼,做好事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做自己认为好的事。
藕脚女鬼惊恐地看着肖燕手里抛来抛去的雷电球,身体向后飘了四五米,赶紧跪地求饶:“大仙饶命,我是小莲,又不是小莲,我是镜花水月庵里一个荷花缸的淤泥里的一截藕,曾经一位师太在这个缸里坐化,成了肉身菩萨,被香火供奉,而我也渐渐生了灵智。荷花缸一直被好好地安置在后院。后来天上飞来了好多怪鸟,镜花水月庵被炸了,然后荷花缸坏了,我也变得支离破碎,不知怎么的荷花缸就落入了后院的河里。我就和小莲的尸骸长在了一起。”
“我和小莲的魂魄都破破烂烂浑浑噩噩,虚弱地快要在天地间消散了。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等我们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分不开了。”
肖燕拍着脑门,“你是说你和小莲都破破烂烂,然后俩个魂缝缝补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藕精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确实如此,我们清醒了以后就想着挣脱那个牢笼,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准备好好修炼,没想到山洪暴发,我们就这样被洪流冲撞,笼子是破了,但是我们还是不能挣脱出去。”
“你和小莲现在算双胞胎吗?平时谁做主?”肖燕觉得好神奇,那哪吒用藕做身体是不是也不是原来的哪吒。
“我们平时轮流做主,一直维持着平衡,可是那一天喜船的鞭炮把小莲的戾气炸了出来,然后我就沉睡了,就这样……”
“那现在小莲在哪里?”
“我控制着她,可是也快控制不住了。大仙,我知道小莲她也是被戾气裹挟了,只要了了执念,我们自愿去往生。”
“哎!你说说你们,找复仇的对象都找错了,人家好好的新娘子被你们搞得差点变成下一个小莲。”